腐臭沼泽的污秽几乎要将苏晓吞噬。肩胛骨的伤口在混沌污染的侵蚀下传来钻心的、带着腐蚀性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片。
灵魂深处,静滞核心的能量读数已经跌破了7%的绝对危险线,冰冷与凝滞感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涌,试图将他最后的意识也一同冻结。
【静滞核心能量水平:6.9%……6.88%……】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混杂着沼泽生物窸窣的爬行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纯白光束轰鸣声。“清道夫”还在活动,它在净化格里芬沉没的那片区域吗?
格里芬……
一想到这个名字,灵魂链接断裂处的空洞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失去了半身的茫然。
他将它抛入泥潭是无奈之举,是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为它也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方法。
他只能赌,赌那源自“时序之冢”和静滞图书馆双重加持的封印足够坚固,赌格里芬体内那点不灭的金红色火星能在极致压迫下找到出路。
但他自己,恐怕等不到那一刻了。
能量枯竭,重伤,迷失方向……他能感觉到,西北方向那股庞大的、混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引力越来越强。那是“腐渊”的气息。
灵魂上的“夫人”标记也在靠近那个方向时,变得异常活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断散发着诱惑与低语,催促他更快地投入那片黑暗。
他踉跄着,依靠本能和变量核心对能量流向的最后感知,朝着引力最强的方向挪动。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终于,在穿过一片弥漫着致命孢子的巨大真菌林后,他脚下的“土地”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个无比巨大、深不见底的裂谷边缘。漆黑的谷壁向下陡峭延伸,没入翻滚着墨绿色和暗紫色雾气的深渊。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混沌能量如同实质的潮汐,从裂谷底部涌上来,带着无数亡魂哀嚎般的尖啸与低语。
这里的环境污染浓度,远超沼泽其他地方,甚至连空气都带着腐蚀灵魂的重量。
这就是……腐渊。
苏晓站在悬崖边缘,低头望着那无尽的黑暗,灵魂深处的标记发出近乎欢愉的震颤,仿佛游子归家。而静滞核心则发出了最后、最凄厉的警报,能量读数如同雪崩般下跌!【6.88% → 6.5%!】
他回头望去,来路已被浓郁的毒雾和扭曲的植被遮蔽。远处,似乎有纯白的光芒在闪烁,并且……不止一道!“清道夫”的数量增加了?它们是被“夫人”的标记,还是被腐渊本身的存在吸引而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了他。从森林苏醒,到灰烬镇,到硫火谷地,到泣铁峡谷,到凋零长廊,再到这腐臭沼泽……他一直在逃亡,一直在失去。壁虎,罗恩,煤球……现在,连格里芬也……
或许,就这样结束,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近乎冻结的思维。
不!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灵魂深处那枚“变量”印记,那源自他本质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抗争意志,猛地迸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花!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既然无处可逃,那就不逃了!
他看向腐渊那翻滚的雾气,又感受了一下灵魂上那个如同灯塔般的标记。
“你们……不是都想要我吗?”他对着虚空,对着那可能存在的“观众”,对着那冰冷的“系统”,对着“夫人”和“古神”,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那就来……深渊里找我吧!”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纵身一跃——不是坠向腐渊,而是沿着陡峭的谷壁,朝着下方一处能量波动相对异常、似乎有一个向内凹陷的洞穴轮廓的地方,猛地跳了下去!
他要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找到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哪怕只是延缓片刻的死亡!
与此同时,腐臭沼泽的另一端,那片格里芬沉没的、刚刚遭受过“清道夫”净化光束洗礼的剧毒泥潭。
纯白的秩序能量已经消散,留下一个巨大的、光滑的净化坑洞。坑洞边缘的泥浆还在缓慢回流,试图填补这片“异常”的空白。
而在坑洞最底部,那片被净化之力扫过、本该万物湮灭的区域中心,一块覆盖着黑色晶壳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
正是被静滞封印的格里芬。
“清道夫”的净化光束,并未能彻底摧毁这融合了“时序之冢”本源与图书馆秩序的强大封印。但极致秩序力量的冲击,与周围剧毒泥潭高度混沌污秽的环境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这种冲突的能量,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了那绝对的静滞封印之上!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格里芬脊背上那断裂的角根处传来。那焦黑的、不断渗出暗蓝能量的伤口附近,晶壳上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纹!
裂纹出现的瞬间,周围污秽沼泽中那庞大而惰性的混沌能量,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朝着那道裂纹涌去!不仅仅是外部的能量,就连它体内那被静滞封印强行冻结的、属于“灼魂之喉”和“腐源菌核”的混沌本源,也仿佛被引动,开始从内部冲击封印!
暗蓝色的污染光芒再次从裂纹中透出,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狂暴的生机。
然而,就在混沌能量试图内外夹击、彻底冲垮封印的刹那——
那点被封印在最深处、几乎已被遗忘的金红色火星,猛地亮了起来!
它不再是摇曳的烛火,而是在极致压迫与混沌滋养下,迸发出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灼热、仿佛能焚尽一切污秽的——暗金色光芒!
这暗金光芒出现的瞬间,并未与混沌能量发生剧烈冲突,反而……开始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吞噬、转化涌入的混沌能量!
它不是神圣巨龙原本的秩序之火,而是在污染与绝望的深渊中,经由苏晓“变量”特质的影响和母池生命精华的滋养,孕育出的——一种全新的、兼具混沌的吞噬特性与秩序净化本质的——逆熵之火!
暗蓝的混沌与暗金的火焰,以格里芬的躯体为战场,以那碎裂的静滞封印为界限,展开了最后的、也是决定性的融合与蜕变!
它的身体在黑水晶般的封印内部,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覆盖躯体的幽蓝光泽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仿佛内敛了星空的暗色鳞甲所取代。
断裂的角根处,新的凸起正在形成,不再是扭曲的水晶,而是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更加狰狞有力的龙角雏形。它的体型也在缓慢拉伸,变得更加修长而充满力量感。
那紧闭的龙瞳猛地睁开!
左眼,是吞噬一切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暗蓝!
右眼,是焚尽虚妄的、如同恒星内核般的暗金!
“嗷——!!!”
一声不再是幼龙嘶鸣、而是带着古老龙威与新生混沌之力的、清脆却充满力量的咆哮,猛地从剧毒泥潭的底部爆发出来,穿透了污秽的泥浆,回荡在腐臭沼泽的上空!
静滞封印,在内外力量的共同冲击下,轰然破碎!
一头形态大变、身披暗鳞、双色异瞳、周身缠绕着暗蓝与暗金交织能量流光的——新生之龙,猛地从泥潭深处冲天而起!污秽的泥浆被它周身强大的能量场排开,无法沾染分毫。
它悬浮在半空,双翼展开(虽然依旧不大,却已初具龙翼形态),异色的双瞳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地转向了西北方向——腐渊所在的位置!
那里,有它灵魂深处(尽管链接已断)依旧能感应到的、属于苏晓的微弱气息,以及……那令人厌恶的“夫人”标记的波动!
还有……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对深渊深处某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庞大存在的……呼唤与敌意!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龙吟,双翼一振,化作一道暗蓝与暗金交织的流光,无视了下方的沼泽险境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清道夫”光束,朝着腐渊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腐渊陡峭的岩壁上,苏晓刚刚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入了一个狭窄的、散发着腐朽金属和尘埃气息的洞穴入口,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怀中的镜片(早已化为碎渣)微微震动了一下。
洞穴深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