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手指停在那行小字上。
“存活”两个字像是刻进纸里的刀痕，压得他指尖发麻。
他没抬头，也没动。台灯的光线有点晃，照在笔记本泛黄的页边，像一层薄灰。他把本子往亮处挪了半寸，继续往下翻。
下一页贴着一张剪报，边角卷起，明显是从旧报纸上撕下来的。标题是《高三学生林骁获校园推理大赛冠军》，照片里的他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奖状，笑得有点傻。
旁边一行手写批注：
“思维模式稳定，情绪触发可预测，适合AI建模。”
林骁盯着那句话看了三秒，然后轻轻合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已经把整本笔记翻到最后一页。
纸张有道折痕，被反复折叠过，几乎要裂开。他用拇指小心撑开，一行极小的字浮现出来：
“林骁的母亲是第13号实验体。她没疯，只是选择了沉默。而你，是他们等待十年的‘活体数据库’。”
空气好像静了一下。
他没喘气，也没往后靠。只是把笔记本放回桌面，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原来不是巧合。
从他第一次写小说开始，每一次破案，每一次推理，每一个选择——全都被记下来了。
他不是在查案子。
他是实验的一部分。
窗外风吹了一下，窗帘动了条缝。楼下的车灯扫上来，在墙上划过一道光。林骁没看窗，也没起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护腕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露出里面黑色的织带。
这是他打球时戴的护腕，也是他写小说时用来擦汗的工具。
现在，它成了别人标记他的符号。
他伸手摸向背包，掏出一支紫外线笔。这是他改稿子时用的，专门用来检查有没有漏删的段落。笔身有点旧，按钮按下去会卡一下。
他打开笔，蓝光照在桌面上，泛出几道荧光色的划痕。他又照了照笔记本内页，没有反应。
正要收起来，眼角忽然扫到墙上。
护腕还在那儿。
刚才他摘下来放在桌角，现在却钉在对面墙上的铁皮柜门上。一根细钢钉穿过护腕中央，把它牢牢固定住，像某种展示品。
林骁猛地抬头。
窗户开着一条缝，玻璃上有弹孔，边缘整齐，没有碎裂。子弹穿进来，精准击中护腕，却没有伤到旁边的笔记本或桌子。
这不是误击。
这是警告。
他慢慢站起来，脚底踩到一张掉落的纸。弯腰捡起，是笔记的一页残片，写着“行为数据采集周期：每72小时同步一次”。
他把纸片塞进口袋，走向墙壁。
拔下钢钉时，手指碰到护腕内衬。那里有个凸起，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他撕开衬垫一角，一枚米粒大小的银色芯片露了出来。
他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把芯片夹在手机耳机孔里。
电流声滋啦响了几下，接着一个声音传出来：
“……林骁，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也死了。”
是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有风声。
“a=0.618不是密码，是筛选机制。他们用你母亲测试情绪崩溃阈值，现在轮到你……你的每一次推理、每一次愤怒、每一次为朋友冒险……都在训练那个AI。”
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
“别再查了，快逃……否则下一个醒不来的人，就是你。”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骁把手机拿下来，芯片还插在耳机孔里。他没拔，也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回桌子，把笔记本塞进背包，拉链拉到一半停下。
他想起什么，又把芯片取出来，用紫外线笔照了一下。表面浮现出几个数字：2307。
和便签上的端口号一样。
他把芯片攥进掌心，走到窗边。
楼下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膜很深，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车顶有一盏应急灯闪了一下，很快熄灭。
他没关灯，也没躲。就站在窗框内，让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投在墙上。
三分钟后，他回到桌前坐下，把红绳解开一圈，将芯片塞进绳结内部，再重新系紧。
左手垂在腿边，能感觉到金属的凉意贴着皮肤。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三个字：
“我知道。”
然后翻回封面，用笔尖在“存活”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台灯突然闪了一下。
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把笔盖拧好，放进卫衣口袋，顺手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糖有点硬，咬下去咔地一声。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转动了一下，又停住。
门外安静了几秒，接着是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靠在门上。
林骁依旧坐着，右手搭在桌沿，指尖轻轻敲击木面。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稳定，像篮球落地。
门外的人没进来。
也没有离开。
林骁把背包拉到身前，单手拉开侧袋，摸出一把折叠刀。刀刃弹开时发出轻微的金属声，他把它放在笔记本旁边，刀尖朝外。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七分。
他记得这个时间。
三个月前，陈默最后一次登录校园论坛，发了一条没人看懂的帖子，内容只有四个字：“灯还亮着。”
现在，这间屋子的灯也亮着。
他抬头看向门缝。
一道细长的光从外面透进来，正好落在地板上那把刀的影子前端。
门把手又动了一下。
这次赚到了底。
门开了条缝。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抓住门框边缘。
林骁坐在原位，没动。
他的手指仍在敲桌子，节奏没变。
那只手松开了门，退了出去。
门缓缓合上，锁舌“咔嗒”一声扣紧。
他低头看表。
九点十八分。
他抬起左手，把红绳绕到掌心，握紧。
右手食指在刀背上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