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把U盘交还给沈知微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他转身走出数据中心,脚步很稳,背影不像刚听完母亲遗言的人。没有颤抖,没有停顿,甚至连呼吸节奏都没变。
他直接去了教室。
高三(7)班的灯还亮着。晚自习还没结束,但教室里没人。黑板擦得干干净净,桌椅整齐排列,像在等什么人回来。
他坐到自己位置上,手指敲了下桌面。笔记本还在,那页被撕掉的纸边角还留着一点纤维。他没看,只是把手机拿出来,连上投影仪。
刚打开系统,程小满就撞开门冲了进来。
“满哥拍到真凶啦!”他举着无人机遥控器,脸都快贴到屏幕上,“你猜我发现了啥?”
林骁抬头:“别喊。”
“啊?”
“声音小点。”林骁指了指天花板,“监控可能还在被人看着。”
程小满立刻压低嗓门,蹑手蹑脚地凑过来:“我刚才让无人机在旧教学楼那边巡逻,结果它自动触发了警报模式——你知道为啥吗?因为有人进过咱们教室!就在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监控断电的那三分钟!”
林骁盯着他:“视频呢?”
“在这儿!”程小满把存储卡插进读卡器,调出一段延时录像。
画面一开始是空教室,时间戳跳到15:17:03,灯光突然熄灭,整个空间陷入黑暗。两秒后,一束微弱的手电光从门口扫进来。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穿着校服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动作不急不慢。他在讲台前蹲下,伸手往黑板槽里塞了什么东西,又绕到林骁的座位旁,低头看了眼他的抽屉,才原路离开。
全程不到两分钟。
林骁让程小满暂停在那人转身的瞬间。
“放大左边耳朵位置。”
画面拉近。口罩边缘露出一小块皮肤,靠近耳垂下方,有一颗深色的痣。
林骁盯着那颗痣,眼神变了。
程小满察觉不对:“怎么了?这痣有问题?”
林骁没回答。他翻出手机相册,找到一张照片——是上次篮球赛后唐糖擦汗时被抓拍的角度,正好拍到了她左耳后方。
两相对比。
位置一样。
形状一样。
连周围毛发的分布都一致。
程小满倒吸一口冷气:“等等……这不是唐糖吗?”
林骁合上手机,语气平静:“还不确定。”
“可这角度太像了!而且她那天也来过教室,你还记得吧?就是你被苏念和沈知微围住那会儿,她还特意走到你后面去拿水杯!”
林骁没接话。他重新播放视频,反复看了五遍,每一帧都记在脑子里。
“问题不在是不是她。”他说,“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偏偏选在监控断电的三分钟?如果她是陈渊的人,没必要这么小心。如果是敌人,也不会只放个东西就走。”
程小满挠头:“那你的意思是……她在帮我们?”
“也可能是被利用。”林骁站起身,走到黑板前,用手摸了摸槽口内侧,“这里本来不该有东西。现在有了,说明有人想让我们发现。”
“谁?”
“不管是她还是别人。”林骁回头,“你现在马上调出那天‘修罗场’的原始视频。就是你直播那次,所有人围着我的那段。”
“你要看回放?”
“对。我要确认一件事——这个角度,是不是只有你的无人机能拍到。”
程小满立刻动手。他从备份文件夹里找出那段视频,开始快进。
画面里,苏念站在左侧,手里拿着仪器;沈知微靠窗,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唐糖从右侧靠近,手里拎着战术腰带改装的臂环。
镜头晃了一下。
就在唐糖弯腰说话的瞬间,无人机微微倾斜,拍到了她的侧脸背面。
林骁喊停。
画面定格。
耳后区域清晰可见。
那颗痣,明明白白地露了出来。
程小满张大嘴:“我靠……我当时根本没注意这个!我还以为只是普通拍摄角度!”
林骁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你说,如果有人想伪造这个画面呢?”他忽然开口。
“啥?”
“如果这个人知道我们会查监控,也知道程小满有无人机,甚至知道你喜欢偷拍我们吵架……”林骁缓缓转头,“那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找一个长得像唐糖的人,戴上一样的护腕,穿同款校服,再贴一颗痣。”
程小满愣住:“你是说……有人在冒充唐糖?”
“不是不可能。”林骁走到自己的抽屉前,拉开最底层,“唐糖今天有没有来过教室?”
“来了啊。”程小满回忆,“她说要给你送新买的能量胶,还骂你打球不知道补给。”
“她亲手放的?”
“好像是放在你桌上就走了。”
林骁翻出那包能量胶。包装完整,生产日期正常,条形码也能扫码验证。
但他记得,唐糖从来不会把补给品单独放桌上。每次都是直接塞进他书包夹层,还会用荧光笔写“别装死”。
这次没有。
他把胶条放回抽屉,转身看向投影仪。
“再放一遍无人机视频。”
程小满照做。
人影进入,蹲下,塞东西,离开。
林骁突然抬手:“停!倒回去两秒!”
画面退回讲台前的动作。
那人蹲下时,右手扶了下膝盖。
林骁放大那个瞬间。
手套边缘露出一截手腕,上面缠着红色护腕。
款式和唐糖的一模一样。
但细节不对。
唐糖的护腕内侧缝了一圈反光条,是为了夜间训练识别用的。而视频里的护腕,完全没有。
“这不是唐糖。”林骁终于下结论,“是有人模仿她,但漏掉了细节。”
程小满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团队出内鬼!”
林骁没轻松。
“更可怕的是——对方知道我们会怀疑唐糖。”他说,“所以他故意留下这个线索,让我们误判。这不是随机作案,是心理引导。”
“那黑板槽里到底藏了啥?”
林骁伸手进去,慢慢摸索。
指尖触到一张折叠的纸。
他拿出来,展开。
纸上只有一个数字:
**47**
没有署名,没有符号,只有手写的“47”,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伪装过的。
林骁盯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他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三个词:
**假目标、误导、测试反应**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程小满:“你现在做什么事最快?”
“剪视频啊。”
“把这段视频拆成帧图,重点分析那个人走路的步幅和重心偏移。我要知道他身高、体重、惯用手。”
“你要建模比对?”
“不止。”林骁指着投影画面,“我要确认——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因为真正的唐糖,受伤后一直用左手发力,走路会有轻微外八字。”
程小满点头,立刻开始操作。
林骁则走到窗边,望着对面旧楼。
风从缝隙吹进来,掀动他卫衣的帽子。
他右手摸了摸护腕,那里有写小说留下的老茧。
他知道,这场游戏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在布局。
而他必须比对方快一步。
程小满突然抬头:“骁哥,我发现一个问题。”
“说。”
“这段视频……拍摄时间是三点十七分。但我的无人机电池显示,它当时只飞了四分钟。可按照航线规划,它应该在两点五十三分就启动了。”
林骁猛地转身:“你是说——有人提前接管了信号?”
“不是接管。”程小满脸色发白,“是复制。有人用同样的频率,发了一个假信号,骗过了我的接收端。真正的无人机,其实一直在原地悬停。”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意味着——
他们看到的“证据”,可能是伪造的。
林骁一步步走回投影仪前,盯着那颗痣的截图。
如果视频是假的,那痣可以p上去。
如果动作是模拟的,那护腕也能造假。
但如果连无人机信号都能被复制……
说明对方的技术水平,至少和沈知微在一个级别。
他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程小满却突然按住他手:“等等!我想起来了!那天直播的时候,我录了双机位!除了主摄像头,还有一个隐藏的备用记录仪,接在我的鞋带摄像头上!”
林骁眼神一亮:“还能调出来吗?”
“能!但它自动加密了,需要指纹解锁。”
“用我的。”
程小满把设备递过去。
林骁按下拇指。
屏幕亮起。
一段新的画面开始播放。
是从低角度拍摄的。
讲台、桌腿、运动鞋来回走动。
然后,一个人蹲下。
镜头正对着她的脚踝。
校服裤管滑开一点,露出小腿侧面。
那里有一道旧伤疤。
林骁认得。
那是去年散打比赛,唐糖被对手踢中留下的。
是真的。
程小满声音发抖:“所以……视频里的人真是她?”
林骁盯着那道疤,久久没说话。
几秒后,他低声说:
“先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