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雨杀机
金陵的夜，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浸透。雨丝细密冰冷，敲打着秦淮河的画舫、乌衣巷的旧宅，以及那座位于城西、看似寻常富商府邸，实则为青云阁总舵的深宅大院。
苏墨、江辰、玉罗刹三人，便是在这凄风苦雨中，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回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堡垒。凭借着苏墨对阁内密道的了如指掌，他们避开了外围那些明显增多的、气息陌生的守卫，直接进入了内院核心区域。
内院一处隐蔽的暖阁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但也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异样气息。床榻上，青云阁老阁主苏珩静静躺着，面色蜡黄，呼吸微弱而紊乱，眉心处隐约透着一股不祥的青黑之气。
苏墨跪在榻前，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指尖搭在腕脉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自幼博览群书，医卜星相皆有涉猎，虽不如简心精专，但也绝非庸手。
“是‘千机引’混以‘腐心草’之毒！”苏墨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千机引无色无味，能逐步侵蚀经脉，令人内力涣散，体虚神昏；腐心草则毒性猛烈，能损人心脉，两者混合，剂量稍有偏差便会立刻致命！下毒之人……是算准了分量，要让父亲受尽折磨，缓慢死去！”
他猛地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那位偷偷报信的老仆：“福伯，这几日，都有谁接近过父亲？”
老仆福伯年约六旬，头发花白，眼神却依旧锐利，他低声道：“少爷，自您走后，能进这内室的，除了老奴，便只有张、李、王三位长老，以及他们指派的两个贴身丫鬟。汤药饮食，也都是经他们之手……”
“张、李、王……”苏墨眼中寒光闪烁，这三人正是如今把持阁务、行为异常的长老。“好，很好。”
一直沉默的江辰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外围有高手，十二人，分四组巡逻，暗哨三处。东南角书房，有异样能量波动。”
玉罗刹也微微蹙眉，她红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我感应到了……很淡，但确实是‘黑巫’一脉特有的阴秽气息，就在这附近，似乎在……地下？”
苏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父亲中毒，长老叛变，黑巫踪迹，异样能量……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江兄，劳烦你盯紧那三位长老，尤其是他们夜间的动向。玉姑娘，请你循着气息，查探那能量波动的源头，我怀疑与‘玄阴万煞大阵’有关。”苏墨快速分配任务，“我留在此处，设法为父亲延缓毒性，同时……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江辰无声点头，身形如鬼魅般融入窗外雨幕。玉罗刹红唇微勾，指尖一缕赤色流光隐现，也悄然消失在房间阴影中。
苏墨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又让福伯找来几味常见的解毒药材，虽不能根治，但凭借其精妙的医术和对药性的理解，勉强为苏珩护住心脉，延缓毒素蔓延。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窗外的雨声中缓缓流逝。
约莫子时三刻，暖阁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福伯悄然移至门后，对苏墨使了个眼色。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三位长老中的张长老，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眼神精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护卫。
张长老看到跪在床前的苏墨，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随即堆起关切的笑容：“少主？您何时回来的？怎不通知我等，也好安排迎接。”
苏墨缓缓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张长老有心了。家父病重，为人子者，心忧如焚，日夜兼程赶回，不及通传。”
张长老干笑两声，目光扫过床榻上的苏珩，又落在苏墨身上：“少主孝心可嘉。只是老阁主需要静养，此地阴寒，少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此处有我等照看即可。”
“哦？”苏墨挑眉，目光如刀，直视张长老，“张长老是觉得，我这做儿子的，不配在此照看父亲？还是说……这内院，如今已不是我苏墨能待的地方了？”
他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张长老脸色微变，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短暂的闷响，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张长老脸色骤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红影如电般从房梁上掠下，玉罗刹娇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找到老鼠洞了哦，就在书房下面的密室里，几个见不得光的家伙正在捣鼓些有趣的东西呢。”
她话音未落，江辰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窄剑之上，一滴鲜血正顺着剑尖滑落，他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动：“外围清理完毕。李、王二人，已擒。”
形势瞬间逆转！
张长老骇然失色，他没想到苏墨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如此可怕的帮手，更在短时间内就掌控了局面！他猛地后退一步，厉声道：“苏墨！你想造反吗？！我等奉守备太监卢公公之命，暂代阁务，护卫老阁主！你带外人擅闯总舵，杀伤阁中兄弟，该当何罪！”
“卢九德？”苏墨冷笑，“我青云阁何时成了他一个阉人的下属？护卫？我看是监禁下毒吧！”他不再废话，身形一动，已如清风般拂向张长老！
张长老能坐上长老之位，武功自是不弱，怒吼一声，双掌泛起青黑色光泽，带着腥风拍向苏墨！赫然是淬有剧毒的掌法！
然而，苏墨的身法灵动超乎他的想象，如同穿花蝴蝶，间不容发地避开毒掌，羽扇看似随意地点向张长老肋下要穴。
张长老只觉得一股阴柔却凌厉之极的劲力透体而入，瞬间封住了他数处大穴，浑身一麻，僵立当场！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苏墨的武功，何时精进至此？！
苏墨制住张长老，看也不看那两名被江辰剑气逼住的护卫，对玉罗刹快速道：“玉姑娘，带路！去密室！”
一行人迅速离开暖阁，由玉罗刹引领，直奔东南角书房。
书房内，玉罗刹移开一个书架，露出后面一道暗门。暗门开启，一股更加浓郁阴寒、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沿着石阶向下，是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内，景象令人心惊。墙壁上刻满了与断魂谷祭坛相似的诡异符文，中心是一个小型的玉石祭坛，坛上摆放着几件闪烁着幽光的法器，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法器中渗出，融入地底。几名身着黑袍、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正在祭坛周围忙碌，察觉到有人闯入，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地望来。
“果然是你们这些‘黑巫’余孽！”玉罗刹眼中赤芒大盛，杀意凛然。
为首一名黑袍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圣女殿下，别来无恙？可惜，你来得晚了点，此处的‘引煞桩’已成，只待时辰一到，便可与其他节点共鸣，启动大阵！”
“毁了它！”苏墨毫不犹豫下令。
江辰身影如电，窄剑化作一道寒光，直刺祭坛！玉罗刹也娇叱一声，赤练软剑如同红色毒蛇，卷向那几名黑袍人！
密室之内，顿时剑气纵横，掌风呼啸！
然而，就在江辰的剑尖即将触及祭坛玉石的瞬间，那玉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将江辰震退数步！整个密室剧烈摇晃起来，墙壁上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
“哈哈哈！没用的！引煞桩已成，与地脉相连，强行破坏，只会引发煞气反噬，将这金陵城一角化为死地！”黑袍首领狂笑。
苏墨脸色凝重，他没想到这阵法节点如此棘手。
与此同时，济南城，也同样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
南京兵部的斥责公文如同战书，已传遍全城。英国公张世泽麾下的五万京营，已开拔至济南城外三十里处扎营，旌旗招展，刀枪如林，虽未立刻进攻，但那无形的军事压力已让城中军民倍感窒息。
总兵府内，秦渊看着沙盘上标注的京营位置，神色平静。他体内混沌内力缓缓流转，灵台一片清明。
“盟主，张世泽派人送来最后通牒，要求我等于明日午时前，解散盟规机构，交出……交出玉罗刹姑娘，并打开城门，接受朝廷整编！”一名将领愤然禀报。
堂内群情激愤，熊天霸等人怒吼着要出城与京营决一死战。
秦渊抬手，压下喧哗。他走到府外高台，望着城外连绵的营火，声音透过雨幕，清晰地传遍城头：
“告诉张世泽，靖北盟奉旨抗清，护境安民，无愧于心！盟规乃为凝聚抗虏之力所立，绝不会废！玉罗刹姑娘乃我盟客卿，助我抗清，有功无过，绝无交出之理！至于开城……”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济南城门，只为杀鞑子的英雄和庇护的百姓而开！若有人欲效仿清虏，以刀兵加于我同胞之身，那我靖北盟上下，唯有血战到底，与城共存亡！”
“血战到底！与城共存亡！”城头上下，响起震天的怒吼声，士气如虹！
秦渊目光穿透雨夜，望向南方。他知道，济南的危机需要他以铁血手腕应对，而江南的暗战，同样关乎全局。
南北两线，夜雨之中，杀机已炽热到极致。
【下章预告】
金陵密室，苏墨等人遭遇“引煞桩”反噬危机，能否找到破解之法？济南城外，张世泽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秦渊将如何应对朝廷王师的进攻？南北两线同时告急，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手终于将阴谋推向高潮！第二百五十七章《嫁祸江东》，看苏墨如何智破危局，秦渊又如何化解兵临城下之危，而那旨在逆转气运的“玄阴万煞大阵”，其真正恐怖之处即将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