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瞻在临近卯时结束的时候才回来,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
张全道一直枯坐在外间等着,看到魏瞻的身影才放下吊着的一颗心。
“少主!”张全道刚叫了一声。
就意识到回来的魏瞻有些不一样,脸上的弧度都柔和了不少。
“您这是去见了谁?”张全道更惊讶了。
魏瞻嘴角似乎噙着一丝笑意:“去见了一位好友,不必担心。”
好友?
张大管家眼睛都瞪圆了,少主什么时候有的好友?被关押的这段日子、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傅玄怿第二天晨起,才听手下的士兵汇报了这件事。
“你说魏少主昨夜出去过?”傅玄怿一动不动盯着士兵,“他去哪了?”
士兵小声惴惴道:“魏少主特别提醒我们不可跟随。我们自然是不敢。”
魏瞻让人不要跟,谁敢跟。他们也不敢担这种责任。
傅玄怿面色沉冷,魏瞻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半夜出门,这听着实在有猫腻。
可是,他又不能去质问魏瞻。
他也没那个权力。
想了想,傅玄怿来到魏瞻院中,看到张全道正在服侍魏瞻用早茶。茶叶是张全道起早从镇上买的,没有之前魏宅的鹿苑毛尖好,但已经是青溪县最好的了。
傅玄怿见魏瞻看过来,立即迎着目光对魏瞻一笑:“魏少主,可有什么其他事情,需要在下分忧的?”
魏瞻放下氤氲的茶气,“傅指挥客气了,你乃是三品禁军指挥,不是我魏家的下人,岂能随意吩咐你?”
傅玄怿听着这话有点不是那味:“少主真是见外,我受皇命前来的时候,要求我一切听从魏少主调配,绝不可有丝毫违逆。”
魏瞻现在就把他当下人,他不介意。
魏瞻慢慢看着他,京城傅家,是本朝几大最为显赫门阀之一,傅玄怿是嫡支一脉次子,掌京城禁卫,这样的出身,别说他使唤傅玄怿,他还得反过来注意,如果傅玄怿在他的封地上遭遇了什么不测,恐怕他魏家都不知道要受到多少问责跟弹劾。
“青溪县的命案,死的都是无辜百姓,”魏瞻慢慢说道,“若傅指挥能对案子相帮一二,查出真凶,我定代表魏家和本地百姓,多谢傅指挥。”
傅玄怿干笑了两声:“查案的事好说,就算魏少主不提,我也一定要查个明白的。”
魏瞻亲手替他倒了杯茶,客气邀请他入座。
两位公子哥吃了会茶,谈了会人生,聊了聊诗词歌赋和人生理想,一上午就这么晃过去了。
最后傅玄怿熬不住了,“我还是需要带人去街上巡视看看,万一有什么潜藏的危险我也好及时发现告诉魏少主。”
说完双拳一抱,就从院子里溜走了。
魏瞻看着他身影消失,才淡淡地把手里的杯子丢回了桌面上。
假聊天,真套话,傅玄怿以为魏少主真的长居偏地,不懂他们京城那些“风雅局”?
张全道递过一方手帕,给魏瞻轻轻擦着手,“不得罪,不拒绝,也不要透底牌。”
说完魏瞻看着张全道,张全道点点头:“老奴都明白。”
“魏家这件事,京城会把他派出来,应该是经过各方势力博弈的。”
路远千里来魏家,这件事可以是立功,也可以是吃力不讨好。傅家攀连的势力错综复杂,谁在傅玄怿耳边说过什么,魏瞻无从去知道。
“我相信他确实领了皇命(来相助魏家),”魏瞻缓缓道,“但除了皇命之外,有没有别的命令……只有他自己知道。”
谁说命令只会有一个。
从前吕温侯战败归顺曹操,曹操派人保护其性命,但最后只是为了更永绝后患,第二个命令就是缢杀吕布。“保护”只是为了确认其价值与威胁后的过渡。
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
……
傅玄怿带着人走在大街上,周遭不断有声音传入耳中。
“最近青溪县出了个变态,专杀壮男,听说杀了后还要把尸体装扮成女人,啧啧,以后超过酉时,你们男人们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太危险了……”
一个树下乘凉的大娘咯吱咯吱笑,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壳。
以前她们女人但凡回家迟一迟,都要被骂不检点,现在可好了,那些男人们像是夹着尾巴的鱼,个个“花容失色”。
有个大娘正在摊位前杀鱼,累得满头大汗,气得一刀砍在鱼尾上:“我家那男人胆小如鼠,龟缩在家里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摊,狗男人,真被剁了才好!”
傅玄怿慢慢转过身,看着这些热热闹闹说话的女人,“为什么她们会知道死者被装扮成女人?”
这种命案的细节,一般官衙是不会往外透露的,况且,即便是当时发现尸体的人,也很难一眼做出那种推断。尸体被装扮成女人——是当时魏瞻站在三具尸体旁边,结合三具尸体样子、才给出的一种推测。
“这里的县衙,这么草台?”
若说破案能力没有就算了,连保护案件信息这点也做不到?
副手看傅玄怿脸色不佳:“要去告诉魏少主吗?”
再由他的大管家出面,问问县衙是怎么回事。
傅玄怿眼底深处有点冷笑,立刻就掉转方向直接往县衙去,“这种小事,何需要让魏少主出面?”
傅玄怿每日带着手下微服巡逻,关注着青溪县的治安,他根本不需要、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他堂堂禁军指挥,需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人身后吗?
到了县衙门口,傅玄怿二话没说就亮出了御赐的金牌。这次出门,他是带着免死金牌上路的。
县衙的那些小喽罗哪里看见过这种东西,当场腿都吓软了。
“叫你们县丞出来。”
“是、小的这就去叫,大、大大人请稍等……”
县丞出来的时候,立刻就认出了傅玄怿的脸,不就是昨天才跟魏家的大管家来的那个年轻人么。
怎么才隔了一日,气场都变得这么吓人了?
“你是?”县丞将信将疑,刚才回话的小吏嘴里说的金牌什么的他还不太信。
副手直接走上前,刷一下就抽出腰间的佩刀,反手横亘在了县丞的面前。
都是御赐的金鱼纹,绣春刀。
“这位是禁军指挥傅玄怿,三品御前带刀护卫,金牌如陛下亲临……尔等既见金牌、安敢不跪?”
县丞扑通就软下去了,他身后那些小吏也是一样的扑通和扑通。像是跳鱼一样。
? ?傅玄怿:我生来就不是为了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