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泽畔镇隐居养伤的第三个月,蒙毅的伤势,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好转。真元恢复到了筑基初期的水准,虽然依旧孱弱,但至少能够施展一些低阶法术,自保之力大增;金丹上的裂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刺痛,趋于稳定,只是想要彻底弥合,依旧遥遥无期。
他依旧保持着“老墨”的身份,深居简出,每日除了疗伤,便是在河边作画,偶尔与房东老夫妇闲聊几句,日子过得平静无波。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打破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
这场时疫来势汹汹,起初只是镇上几个人出现高热、呕吐的症状,没过几日,便蔓延开来,数十人病倒在床上。患者浑身发热,皮肤上起满了红色的疹子,腹痛呕吐不止,虚弱不堪。
镇上唯一的老郎中束手无策,用尽了各种偏方,都无法遏制疫情的扩散,反而有几名重症患者已经气息奄奄,眼看就要不行了。
一时间,小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人说这是瘟神降罪,是镇上有人得罪了河神;也有人说这是妖邪作祟,需要请道士来做法驱邪。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轻易出门。
蒙毅所在的小屋隔壁,住着一对善良的老夫妇,姓王,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时常送些自己种的蔬菜和腌鱼。老夫妇的独子王二柱,是个憨厚老实的年轻渔夫,也是镇上第一批染病的人。
此时,王二柱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上的红疹已经蔓延到了脖颈,气息越来越微弱,老夫妇守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日午后,王大娘哭着敲响了蒙毅的房门:“墨先生,求您救救我儿吧!老郎中说他已经没救了……我知道您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的!求您发发善心,救救他吧!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没了,我们也活不成了!”
王大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王大爷站在一旁,眼圈通红,也是一脸哀求的神色。
蒙毅连忙扶起王大娘,心中陷入了两难。他如今自身难保,动用灵力为人治病,必然会消耗本就微薄的真元,甚至可能引动道基的伤势,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看着老夫妇绝望而期盼的眼神,想到平日里他们对自己的照顾,想到床上那个年轻的生命正在逐渐消逝,他又无法坐视不理。
两千年的人生中,“守护”二字早已刻入他的骨髓。无论是当年守护秦朝的百姓,还是后来守护青冥剑宗的同门,他从未在生命面前退缩过。如今,面对这凡俗的生死,他同样无法硬起心肠。
“王大娘,你先起来。”蒙毅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且去看看二柱,至于能不能救,我不敢保证。”
老夫妇闻言,喜极而泣,连忙领着蒙毅走进屋内。
蒙毅来到床边,仔细查看了王二柱的症状。他曾在青冥剑宗的藏经阁中,读过不少医书,对凡俗的病症也有一定的了解。
这并非什么疑难杂症,而是一种较为猛烈的“湿热疫”——夏季湿热交蒸,河水污染,病菌滋生,凡人抵抗力较弱,便容易感染。这种疫病对缺医少药的凡人而言是致命的,但对他来说,只需几味对症的草药,再辅以一丝温和的灵力疏导,便能化解。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获取草药,又如何解释自己能治好,这连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疫病?他如今是“落魄画师”,而非悬壶济世的郎中,贸然展露医术,必然会引起怀疑。
蒙毅略一沉吟,对王大娘道:“二柱这病,是湿热之气侵入体内所致,并非什么瘟神或妖邪。我早年游历南方时,曾见过类似的病症,记得一个偏方,或许能有效果。我现在去镇外的山中寻几味草药,你在家中准备一口砂锅,烧好清水等着。切记,此事不要声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夫妇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对蒙毅的话深信不疑。
蒙毅离开王家,径直朝着镇外的山林走去。他并未走远,在镇外一处无人的山坡上,凭借着对草药的认知,很快便采集到了几味所需的普通草药——青蒿、马齿苋、金银花、蒲公英,都是清热解毒、祛湿消肿的常用药材。
返回小镇后,他悄悄将草药交给王大娘,叮嘱她如何清洗、熬煮,然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小屋。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借着月色,悄悄来到王家窗外,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木属性灵力,通过窗户缝隙注入正在熬煮的药锅中。
这丝灵力并非用来直接治病,而是用来增强草药的药效,加速病菌的清除。木属性灵力蕴含生机,温和而纯粹,不会对凡人造成任何伤害,也不易被察觉。
药熬好后,王大娘小心翼翼地喂王二柱服下。仅仅过了半个时辰,王二柱的高热便开始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到了后半夜,他身上的红疹开始消退,甚至能清醒地开口说话,喊着口渴。
老夫妇欣喜若狂,对蒙毅更是感恩戴德,第二天一早就提着一篮鸡蛋和几条鲜鱼,来到蒙毅的小屋道谢,几乎要将他奉若神明。
蒙毅再三叮嘱他们不要外传,只说是侥幸找到了对症的草药。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二柱从濒死状态神奇痊愈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小镇上传开了。
很快,便有其他病患的家属找上门来,跪在蒙毅的屋前,苦苦哀求他救救自己的亲人。他们听说王二柱是被“墨先生”用偏方治好的,便纷纷效仿,希望能得到蒙毅的救治。
蒙毅看着门外那些带着绝望和期盼的面孔,心中再次陷入矛盾。救人,意味着要不断消耗自己的真元,拖慢伤势恢复的速度,甚至可能暴露身份;不救,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在痛苦中逝去,他于心何安?
最终,他还是无法硬起心肠。他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让王大娘和王大爷出面,将他“传授”的药方交给其他病患家属,让他们自己去采集草药、熬煮服用。对于那些重症患者,他则在夜间悄悄前往,如同对待王二柱那般,在药锅中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增强药效。
如此一来,既救了人,又最大限度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样做,对他的消耗极大——每日夜里,他都要悄悄走访好几家病患,注入灵力后,返回屋内便会感到一阵虚弱,需要打坐许久才能恢复。
但他并不后悔。看着那些被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病人逐渐康复,看着他们的家属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他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不同于突破境界的喜悦,也不同于斩杀邪魔的畅快,而是一种在微末之处,用自己的力量照亮他人生命的温暖。
医者本心,救死扶伤。这或许也是“守护”的一种形式,一种不为人知,却真实存在的善意。即便这种善意,需要他以延缓自身康复为代价,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