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城与苏挽月的婚礼,在沪市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举行,极尽奢华与梦幻。
巨大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空运而来的白玫瑰与铃兰的馥郁香气,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美好都凝聚于此。
宾客云集,商界名流、各界精英觥筹交错,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祝福笑容。
陆允城站在宴会厅前方,一身量身定制的高级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朗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和志得意满。他等待着他的新娘。
赵明等一众好友围在他身边,笑着打趣:
“允城,可以啊!心想事成,终于把咱们的小嫂子风风光光娶回家了!”
“这排场,这阵势,真是捧在手心里怕化了,月妹妹以后可真是咱们圈里最幸福的陆太太了。”
他们语气热络,眼神里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暧昧和羡慕。
羡慕陆允城能将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深得他心”的女人牢牢攥在手里,完成从“金丝雀”到“女主人”的完美过渡。
而在宾客席的另一侧,赵明的妻子李莉,以及其他几位相熟的富太太们,则聚在一起,低声交换着眼神。
“瞧瞧,这手段……沈薇当年进门,可没这个排场。”
“可不是嘛,能把陆允城迷得神魂颠倒,连儿子都笼络过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机。”
“以后啊,咱们可得跟她处好关系,这位新陆太太,瞧着温温柔柔,那枕边风一吹,可比什么都厉害。”
她们的脸上带着精致的笑容,举杯示意,言语间却充满了对苏挽月深沉心机的忌惮和重新评估。
在这个圈子里,美貌或许常见,但能将男人掌控到如此地步,甚至“母凭子贵”成功上位的,绝非凡品。
她们聪明地选择了不得罪。
就在这时,婚礼进行曲庄严奏响。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宴会厅尽头那扇巨大的、缀满鲜花的大门上。
门缓缓开启。
苏挽月身着一袭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与曳地白纱,勾勒出她纤细完美的身形。头纱之下,她妆容精致,容颜绝美,嘴角噙着一抹羞涩而幸福的微笑,眼神清澈明亮,宛如不谙世事的仙子。
她挽着神色复杂、却努力维持着笑容的苏父的手臂,一步步,踏着铺满花瓣的地毯,走向那个即将给她合法名分的男人。
陆允城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看着她眼中仿佛只映着他一人的光芒,看着她这为他披上嫁衣的绝美模样,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冲击着他。
他想起初见她时的惊艳,想到中间经历的波折,想到终于能将她光明正大地拥入怀中……这个在商场上冷硬如铁的男人,眼眶竟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在苏父将女儿的手郑重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一滴滚烫的泪水,猝不及防地从他眼角滑落。
他紧紧握住苏挽月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无比清晰地宣誓:“挽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会爱你,护你,此生不渝。”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善意的笑声,夹杂着女士们感动的唏嘘。
谁能想到,陆允城这样的人,竟会在婚礼上激动落泪?这得是多深的爱意?
苏挽月仰头看着他,眼中也适时地涌上感动的泪光,用力回握他的手,无声地回应着。
接下来,是交换戒指的环节。穿着精致小西装的陆思源,作为今天的小花童,捧着戒枕,迈着小短腿,迫不及待地、几乎是跑着冲到了两人面前。他小脸上洋溢着兴奋和一种奇异的“自豪感”,仿佛参与这场盛事是他莫大的荣耀。
“爸爸!妈妈!戒指!”他仰着小脸,声音响亮,那声“妈妈”叫得无比自然顺口。
这一幕,再次刺痛了某些知情人(如李莉等人)的眼睛,却让陆允城心中最后一丝因为二婚和儿子产生的微妙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欣慰。
他弯下腰,和苏挽月一起,从儿子手中接过那枚象征着永恒束缚的钻戒,为彼此戴上。
司仪宣布:“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陆允城深情地凝视着苏挽月,缓缓掀开她的头纱,俯身,在全场宾客的见证和祝福声中,印下一个无比珍重而缠绵的吻。
掌声雷动,香槟塔熠熠生辉,玫瑰雨漫天飘落。
苏挽月在陆允城怀中,承受着这个吻,眼角余光却淡淡扫过台下那些或真或假的祝福面孔,扫过这极致奢华的一切。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艳丽的弧度。
赢了。
从今天起,我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这满场的玫瑰、掌声、钻石、眼泪……都是我赢来的战利品。
婚礼的狂欢持续到深夜。送走所有宾客后,陆允城带着微醺的醉意,紧紧拥着苏挽月回到早已布置好的新婚套房。
他将她压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床上,炙热的吻落下,带着酒气和全然的占有欲,声音沙哑而性感:“月儿,我的陆太太……你终于是完全属于我的了。”
苏挽月顺从地承受着,双臂如水蛇般缠上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热情,在他意乱情迷之际,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声音娇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允城……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对吗?你会永远这么爱我,只爱我一个人,对吗?”
“当然!我陆允城此生,绝不负你!”他毫不犹豫地承诺,动作更加急切,仿佛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这份承诺烙印进彼此的身体和灵魂。
苏挽月闭上眼,感受着身上男人的重量和激情,心底那片被恶染的黑暗,似乎在这极致的“圆满”和占有中,得到了暂时的、饕足的平静。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与室内的旖旎温热形成对比。这场用尽心机、踏着他人尸骨攀登而来的婚礼,如同一个被精心包装的华丽礼物。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份礼物里面,包裹的究竟是永恒的甜蜜,还是最终会将拥有者一同焚毁的业火。
但至少在此刻,陆允城拥抱着他认定的“真爱”与“圆满”,沉沉睡去。
而苏挽月,在他熟睡的臂弯里,睁着清明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投影,如同一个守着自己珍宝的……猎人。她的征途,似乎到达了终点,又似乎,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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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已成为陆太太的苏挽月偶尔会从陆允城熟睡的臂弯中醒来。月光洒在他依旧英俊的侧脸上,安稳而满足。她会静静地凝视他片刻,脑海中掠过一些冰冷而现实的念头。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腻了,倦了,像对待沈薇那样,将目光投向更年轻的容颜……
没关系。
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的财富缩水。
做一个拥有泼天富贵、自由自在的年轻寡妇,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这是被恶染侵蚀的心智为她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一种对人性、对爱情全然不信任的、基于绝对掌控的冷酷预案。
她从未真正将自己全然寄托于“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只相信紧握在手的利益和自己翻云覆雨的能力。
然而,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这一生,陆允城像是要将对沈薇、对过往所有亏欠的愧疚和热情,都加倍倾注在她身上。他仿佛一头被彻底驯服的雄狮,将所有的锋利爪牙都收敛起来,只对她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数十年如一日,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带着初见时的惊艳与炽热,纵容她所有的小性子,将她呵护得滴水不漏。
他从未有过任何绯闻,身边甚至连一个可疑的异性助理都不曾出现。他手把手教她驾驭商业帝国,将巨大的权柄与她共享。他甚至早早立下遗嘱,将大部分身家都明确归属到她和她所出的子女名下。
他不仅给了她名分,给了她财富,给了她权势,更是给了她一个男人所能给予的、最持久的热情、专注与毫无保留的信任。
苏挽月那些关于“年轻寡妇”的冷酷预案,在陆允城几十年如一日的炽热爱意面前,从未有机会实施,最终只能蒙上尘埃,成为一个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又带着一丝复杂况味的、未曾发生的“假如”。
她机关算尽,以为赢得了一场战争,掠夺来一份看似圆满的婚姻。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在这场以恶意开始的博弈中,意外地、荒诞地、收获了一份至死不渝的真心。
直到陆允城白发苍苍,握着她的手安然离世,他最后一句模糊的呓语,仍是:“月儿……别怕……有我。”
苏挽月穿着昂贵的黑色丧服,站在他的墓前,看着墓碑上他温柔凝视自己的照片。她没有流泪,脸上是一种历经岁月也未曾完全消散的、混合着冷漠、讥诮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茫然。
她这一生,始于黑暗,行于算计,却终于一场她最初并不相信、也未曾奢求的……被爱了一辈子。
这究竟是命运对她最大的嘲讽,还是对她那份偏执掠夺的、另一种形式的……馈赠?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