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苏挽月的客厅,那股熟悉的、让他心神不宁的馨香瞬间将他包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他不敢看她,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宝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苏挽月没有看他,径直走向酒柜,姿态优雅地取出那瓶还剩一半的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冰块撞击杯壁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喝一点?”她将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陆星野看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喉咙发紧。他怕这酒,怕酒精会再次摧毁他摇摇欲坠的理智,怕重蹈那个吻后落荒而逃的覆辙。那不仅是酒,更像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苏挽月将他细微的抗拒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挑衅的弧度:“怎么?怕了?”她微微倾身,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耳畔,“怕我……吃了你?”
被她这么一激,少年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反骨瞬间冒头。陆星野猛地抬起头,对上她戏谑的眼神,一把接过酒杯,几乎是赌气般地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呛咳,也带来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
“谁怕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强装镇定。
苏挽月但笑不语,只是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与他碰了一下,然后浅浅啜饮。
两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沉默地喝着酒。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她身上诱人的气息,以及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的暧昧。收音机里流淌着低回的蓝调音乐,成了这寂静夜晚唯一的背景音。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那无形磁场的吸引,也不知是谁先动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无声无息中慢慢缩短。手臂偶尔不经意地碰触,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每一次微小的接触都像火星溅入干柴。
陆星野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血液在酒精和欲望的双重作用下加速奔流。他侧过头,就能看到她被酒意熏染得微红的侧脸,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姿态既慵懒又致命地吸引人。
他的理智在疯狂报警,但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那仿佛带着魔力的红唇上。就是这双唇,上次给了他那样极致的体验,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自责。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慢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掠夺意味的姿态,俯身靠近。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他的吻,带着威士忌的灼热和少年人压抑已久、终于决堤的渴望,准确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上一次的被动和震惊,这一次,他主动而深入,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又仿佛想通过这个吻,确认什么,或者毁灭什么。
苏挽月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手臂如水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起来,甚至带着引导的意味。
这个吻,像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息不稳。陆星野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欲念和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他的吻开始变得细碎而密集,从她微肿的唇瓣一路向下,掠过她精巧的下颌,白皙的脖颈,最后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轻轻啃噬。
苏挽月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手指用力地掐进他结实的手臂肌肉。
“去……卧室……”她喘息着,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这句话像最后的指令。陆星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身体轻盈而柔软,紧紧地贴着他。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那间他从未踏足过的卧室,脚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卧室的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客厅里,只剩下茶几上两只空了的酒杯,和那依旧低回婉转的蓝调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陆星野遗落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着。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小小”的名字,以及一条未读信息:
[星野,睡了吗?我有点想你,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好不好?]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执着地亮了一会儿,最终,因为无人理会,再次黯淡下去,重归寂静。
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情欲特有的甜腥气息,混合着苏挽月身上那总是挥之不去的冷艳馨香。
陆星野先醒了过来。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颈间萦绕的香气,让他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昨夜疯狂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的主动,他的失控,那些炙热的亲吻,缠绵的喘息,以及最后极致的沉沦……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大得惊醒了身旁的人。
苏挽月慵懒地睁开眼,眸中还带着未褪尽的水色迷蒙,像一只餍足的猫。她看着陆星野紧绷的侧脸和攥紧被单、指节发白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嘲,但很快便被慵懒覆盖。
“醒了?”她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性感。
陆星野不敢看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昨晚……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目光沉重地看着她,“苏挽月,我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是他能为自己的失控,也是为他心里对林小小的负罪感,所能想到的唯一补救。哪怕他并不知道所谓的“交代”具体是什么,是分手?还是其他?他只是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填补这巨大的道德空洞。
然而,苏挽月听到他这句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她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没有感动,没有期待,只有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漫不经心。
“交代?”她支起上身,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暧昧的红痕,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睨着他,“什么交代?对我负责吗?”
她凑近他,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弟弟,别这么幼稚。昨晚不过是你情我愿,成年人各取所需罢了。露水情缘,醒了就散了,何必弄得这么严肃?”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对着陆星野当头浇下。他预想中的她的反应,或许是得意,或许是趁机要求什么,却独独没有料到是这种全然的不在乎,这种将他珍视的(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珍视的)责任感和道德感踩在脚下的轻蔑。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夹杂着被轻视的愤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害怕被她就此划清界限的恐慌。
“你——”他气结,猛地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带着戏谑和凉薄的眼睛。
看着她那张红唇一张一合,还要说出更多撇清关系、将他推远的话,陆星野想也没想,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俯身,用自己的嘴唇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和宣泄意味的吻,粗暴,急切,甚至有些笨拙地啃咬,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闭嘴,也试图用这种方式确认些什么,确认昨夜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沉沦,确认他们之间,不该只是“你情我愿”那么简单。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陆星野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眼神里是未散的怒火和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迷恋。他看着她被吻得愈发红肿潋滟的唇瓣,哑着嗓子,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和咬牙切齿:
“你这个坏女人……别说话!”他声音低沉,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却又泄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你一说话就气人……还是昨晚……比较乖。”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带着事后的回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宠溺。仿佛在说,只有在情动失神、无力思考也无法用言语刺伤他的时候,她才不那么像那个随时准备抽身而去、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苏挽月。
苏挽月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语气里那份纠结的、试图掌控却又无能为力的矛盾,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深、极冷的弧度。
愧疚?责任?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肤浅的东西。
她要的是他彻底撕下道德的伪装,直视自己内心最原始的黑暗欲望,要的是他主动将所谓的“真爱”踩在脚下,心甘情愿地、清醒地沉沦在她编织的欲海之中。
而他现在这副又当又立、既沉迷肉欲又试图用“交代”来寻求良心安宁的模样,还远远不够。
不过,没关系。
他有他的步步紧逼,她自有她的以退为进。
这场攻心之战,她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她轻轻推开他,动作不见丝毫留恋,起身下床,丝质睡袍随意地裹住曼妙的身躯,走向浴室。
“我去洗澡。”她头也没回,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自便。”
留下陆星野独自坐在凌乱的床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愤怒、愧疚、迷恋、不甘……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他以为的“交代”,在她眼里只是幼稚。
他气她的不在乎,却又贪恋她身体的温度。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明明看得见出路,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粘稠的、名为苏挽月的诱惑。
沉沦,远比他想得更深,更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