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内部的清洗如同冬日寒风,肃杀而高效。
与奥布里恩主教关联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曾经位高权重的神职人员无声无息地消失,留下的空缺被埃里奥斯亲手提拔的、绝对忠诚的年轻面孔迅速填补。
整个圣殿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对绝对权力的、混合着恐惧的敬畏。
埃里奥斯的意志,如今便是奥林圣城唯一的法则。
他对此十分满意。秩序被重新确立,噪音被清除,他的挽月依旧安然地待在他打造的纯净世界里。他越发沉醉于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以及挽月对他日益加深的、仿佛雏鸟印记般的依赖。
然而,他并未察觉,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挽月依旧乖巧,依旧会在他教导时认真点头,依旧会在他拥抱时温顺地依偎。但偶尔,在独处时,她会对着窗外飞过的鸟儿出神,眼神里闪过一丝埃里奥斯无法解读的、近乎向往的微光。
有时,她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画着毫无意义的线条,然后在埃里奥斯靠近时,迅速擦掉,对他露出一个纯然依赖的笑容。
那场神罚的火焰,似乎在她纯净的心湖底,留下了一缕难以驱散的、关于“毁灭”和“痛苦”的阴影。
这阴影太淡,太模糊,尚未能形成明确的认知或反抗,仅仅是一种本能的不安,如同冰面下细微的裂痕。
埃里奥斯享受着这份他认为是“完美”的宁静,却不知潜伏的蛇已然改换了策略。
朵薇娅公主的宫殿不再传出摔砸器物的声音,她甚至开始出席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活动,脸上带着符合身份的、略显疏离的优雅笑容。
对于圣子身边那位“神眷少女”,她绝口不提,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传闻。
但在暗处,她的指令通过雷恩,如同蛛网般悄无声息地蔓延。
“流言”开始以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传播。不再直接指责挽月是恶魔,而是叹息圣子阁下因“过度悲悯”而被“异域的神秘存在”所迷惑,其力量虽强,却已偏离了圣城千年传承的正统教义。
他们窃窃私语,说那黑发少女的出现,带来了不祥的预兆,奥布里恩主教的“神罚”或许正是神灵对圣城偏离正轨的警示。这些话语如同慢性毒药,缓慢地侵蚀着一些保守派信徒和贵族的内心。
同时,雷恩动用了公主麾下所有见不得光的力量,沿着两条线疯狂追查:一是寻找真正精通生命禁术的隐士或黑市巫师,不惜重金,甚至承诺提供庇护,只为弄清玩偶化人的秘密与可能的弱点;二是开始秘密排查圣殿内,那些对埃里奥斯铁腕统治和挽月存在感到不安的、潜在的同盟者。
朵薇娅很有耐心。她知道,面对埃里奥斯这样的对手,急躁就是自取灭亡。她要像水滴石穿一样,慢慢磨损他的根基,等待一个他无法再以绝对力量碾压的时机。
这一夜,埃里奥斯心情颇佳,甚至允许乐师在寝宫外殿演奏轻柔的乐曲。他拥着挽月,随着旋律轻轻摇摆。
“看,挽月,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安宁,美好,只有我和你。”
挽月将脸贴在他冰冷的礼服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乐曲悠扬,她却莫名想起了梦中那无声燃烧的白色火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埃里奥斯立刻察觉,紫眸微暗,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冷了吗?”
挽月摇了摇头,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他的怀抱,仿佛要驱散那莫名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个被埃里奥斯新提拔的、负责情报的年轻祭司,面色凝重地快步走入,在埃里奥斯身边低语了几句。
埃里奥斯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挥退了乐师和侍从,只留下挽月。
“挽月,”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的微笑,但眼底却毫无笑意,“我有些事务需要处理,你先自己休息,好吗?”
挽月乖巧地点点头。
埃里奥斯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转身,白袍曳地,无声地走向内室的书房。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内外。
书房内,埃里奥斯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戾气。年轻祭司汇报的是关于朵薇娅公主近期异常“安分”的举动,以及那些开始在底层贵族和部分神职人员中悄然流传的、关于“偏离正统”的阴险论调。
“她学聪明了。”埃里奥斯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棱,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知道正面抗衡是死路一条,开始玩这种阴损的把戏。”
他并不在意那些流言本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言语如同尘埃。但他在意的是,这种缓慢的渗透,是否会有一天,惊扰到他的挽月?是否会让她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朵薇娅的“安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谋划。她在找什么?禁术?弱点?
埃里奥斯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看来,对公主殿下的“惩戒”,需要提上日程了。不仅仅是警告,而是要让她,以及所有暗中观望的人,彻底明白,试图挑战他的底线,哪怕只是隐晦的念头,也必将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紫眸中翻涌着浓浓的杀意。
他的挽月,不容任何形式的觊觎和算计。谁伸爪子,就剁掉谁的爪子。谁动心思,就挖掉谁的心。
这,才是他埃里奥斯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