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骨”通道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火把的光芒在光滑的琉璃壁上来回折射,映出无数个晃动的人影,更添几分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陈旧灰尘与那特殊冷香的怪异气味。脚下阶梯湿滑,众人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
萨摩多罗走在最前,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不仅留意着脚下和前方可能存在的机关,更竖着耳朵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响。除了潺潺的水声,似乎还有一种极轻微的、仿佛诵经般的低语,若有若无地从深处传来。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琉璃砖砌成的拱形地宫!地宫中央是一个不断冒着寒气的水潭,水色幽深,看不出深浅。水潭周围,散落着一些古老的、刻满月璃国符文和兽首图案的祭祀器物,以及一些明显是新近搬来的箱笼。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地宫一侧,整齐地摆放着数具身披黑袍、面容枯槁的干尸,看其服饰与佩饰,竟与月璃国遗物风格极为相似!
“这些是……”黄三炮倒吸一口凉气。
“恐怕是‘影先生’用某种秘法保存的月璃国遗民,或者说……是他的‘先驱’。”萨摩多罗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地宫。他注意到水潭边还有未燃尽的蜡烛和新鲜的脚印,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活动。
“分头查看,注意安全,寻找任何与‘影先生’身份和计划相关的线索!”萨摩多罗下令,自己则径直走向那些箱笼。
打开箱笼,里面并非金银财宝,而是各种罕见的矿物、植物,以及大量书写着月璃国文字的皮卷和书册。萨摩多罗快速翻阅着,他虽然不识月璃文字,但其中一些反复出现的图案和地图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似乎是在描绘长安城及周边地区的地下水脉与地气走向!
“他在打长安地脉的主意……”萨摩多罗心中巨震,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形。
就在这时,地宫入口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机括复位!
“不好!”萨摩多罗反应极快,“入口被关上了!”
众人立刻冲向入口,果然,那扇琉璃砖门不知何时已悄然闭合,严丝合缝,任凭他们如何推拉敲打,都纹丝不动!
“中计了!”黄三炮怒吼,一拳砸在琉璃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宫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潭冒泡的咕噜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被困绝境的恐慌开始蔓延。
萨摩多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举着火把,再次仔细检查入口周围的琉璃壁,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机关或出口。然而,墙壁光滑如镜,除了那些繁复的、在火光下闪烁不定的纹路,找不到任何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地宫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压抑感越来越重。一名手下因为紧张和缺氧,开始有些烦躁地踱步。
就在众人心头沉重之际,那一直若有若无的、仿佛诵经般的低语声,忽然变得清晰了一些,而且……似乎是从水潭方向传来的!
萨摩多罗猛地将目光投向那幽深的水潭。他走到潭边,俯下身,将耳朵尽量贴近水面。那低语声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水下!而且,他还听到了一种……类似齿轮转动的微弱机括声!
“出口可能在水下!”萨摩多罗站起身,语气笃定。
“水下?”黄三炮看着那深不见底、冒着寒气的水潭,面露难色,“这……这潭水如此诡异,下面不知有何凶险……”
萨摩多罗没有犹豫,开始解下身上不必要的装备:“没时间犹豫了,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黄三炮一咬牙。
“不,你留下,保护大家,接应李郅。”萨摩多罗阻止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把递给旁边的人,活动了一下手脚,便要纵身跃下。
就在他准备入水的千钧一发之际,那直通地面的通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急促的敲击声!咚!咚!咚!
是李郅!他在上面听到了动静!
萨摩多罗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立刻用短刃刀柄用力敲击琉璃壁回应。
上面的敲击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位置,然后变得更加密集和有力。同时,入口处那扇紧闭的琉璃砖门,内部忽然传来“咔哒咔哒”的连续机括声响!
“李少卿找到开门的方法了!”众人惊喜。
然而,就在这时,那水潭中的低语声骤然变得急促而尖锐,仿佛带着怒意!同时,整个地宫开始微微震动,顶部的琉璃砖簌簌落下细碎的粉尘!
“他在启动自毁机关!快走!”萨摩多罗大吼,一把拉起身边动作稍慢的同伴,冲向那正缓缓重新打开的入口。
琉璃砖门开启的速度远不如闭合时快,缝隙仅容一人侧身挤出。黄三炮率先冲出,然后回身接应其他人。萨摩多罗断后,将最后一名手下推出门外。
就在他自己也要挤出去的瞬间,地宫震动加剧,一块巨大的琉璃砖从顶部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落在最后、正弯腰去捡拾一张重要皮卷的萨摩多罗!
“小心!”刚刚挤出门外的黄三炮回头瞥见,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尚未完全打开的门外缝隙中猛地窜了进来!是李郅!他竟不顾危险冲了进来!
李郅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萨摩多罗向前狠狠一推!
萨摩多罗被推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恰好扑出了门外。而那块巨大的琉璃砖,擦着李郅的后背,轰然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片四溅!
“大人!”门外的黄三炮和刚爬起来的萨摩多罗同时惊呼。
李郅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手臂,但他顾不得疼痛,在入口彻底闭合前的一刹那,敏捷地侧身闪了出来!
“轰隆!”琉璃砖门彻底关闭,将剧烈震动和那诡异的低语声隔绝在内。
劫后余生的众人瘫坐在通道中,大口喘着气,脸上尽是后怕。萨摩多罗看着李郅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又想起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推救,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多谢。”
李郅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众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来路迅速撤离。虽然未能当场抓住“影先生”,但带出的皮卷和地宫内的发现,无疑是揭开其阴谋的关键。而方才生死关头,李郅那毫不犹豫的舍身一推,不仅救了萨摩多罗的命,更在两人之间,打破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危机暂解,但真正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而那在生死考验中愈发清晰的情谊与担当,也成为了黑暗中,最坚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