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没有书写复杂的真言，只是对着那无边血海，随意地划了一笔。
一道墨色细线，随着笔锋掠过虚空。
【斩】！
墨线无声无息地切入血海之中。
那浩瀚无边的血海，连同其中亿万的魔影、无尽的诅咒业力，如同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
不，不只是劈开，是……
抹除！
墨线所过之处，血海、魔影、业力……
一切存在，尽数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画卷上直接擦除！
一道巨大的、空无一物的“沟壑”，出现在血海中央，并且向着两端急速蔓延！
不过眨眼之间，那血海便被这一笔彻底斩灭！消散于无形！
魔主神躯剧颤，猛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血——
血海与祂本源相连，被强行抹除，对祂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祂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周身环绕的杀戮魔气都变得黯淡涣散。
败了。
一败涂地。
彻彻底底，毫无悬念的惨败。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底牌，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陈墨手持判寰笔，缓缓走向气息衰败的魔主。
祂抬起头。
先前的杀意、疯狂、算计早已荡然无存。
祂此刻的心中在想着什么？
不解？
绝望？
不甘？
……
好像不是。
是一种……平静。
一种看透了自身命运的平静。
祂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
这笑声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知是在嘲讽眼前这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对手陈墨；
还是在嘲讽曾经那个目空一切、视众生为蝼蚁的自身；
亦或是……
在嘲讽这无常命运、这看似蕴含无限可能、实则早已注定某种归宿的宇宙法则。
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不知是在嘲讽陈墨，还是在嘲讽自己，亦或是嘲讽这无常的命运。
陈墨在祂身前十丈处停下脚步，判寰笔微微抬起。
……
平静。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
魔主看着那支判寰笔，自顾自地说道……
“倒也……不算冤枉。”
太平静了。
“只是没想到……本座，最终……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平静到身死神殒只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陈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陈墨……你确实很强，强得超出了常理，强得……让本座感到绝望。”
这根本不像是认命等死的绝望。
“但是……”
“你以为……你赢了吗？”
魔主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你以为……掌控生死，便是至高？”
“你错了！”
祂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众生之死，予取予夺，皆为吾之权柄，亦为吾之恩赐。”
祂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宇宙，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
“而吾之命——”
祂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由神，由魔，由己……”
祂抬起头，血色的“眼眸”直视陈墨，那目光复杂，有释然，有敬佩，更有一种属于枭雄的、不容亵渎的尊严。
“由不得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
陈墨手中的判寰笔已然点出，欲要彻底终结魔主！
但，晚了！
轰！！！！！
根本没有留给陈墨任何反应的时间，魔主残存的神力轰然向内塌缩！
那庞大的魔神之躯，连同祂体内那枚凝聚了无数纪元杀戮法则、象征着“杀戮”神职权柄的暗红色神格，轰然爆炸！
祂将自身存在的一切——
神躯、神格、神魂、乃至对“杀戮”法则的全部感悟与权柄，作为祭品，进行了一场最彻底的自我献祭！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
一股暗红色的毁灭能量，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死斗空间”的一切！
甚至连外界那些幸存神明都感受到了大恐怖。
……
风暴缓缓平息。
原地，魔主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连一丝残魂、一点神性本源都未曾留下。
只有一片狼藉、尚未完全修复的破碎虚空，证明着刚才那场自毁的恐怖。
陈墨眼中闪过愕然。
他本想亲手了结这位宿敌，夺取其杀戮神格本源。
没想到对方如此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可以最彻底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绝不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神格，留给敌人！
“倒也算是个枭雄……”
陈墨心中微叹，收回判寰笔。
没能亲手击杀这样一位对手，确实有些遗憾。
“死斗空间”的【隔绝】效果开始缓缓消散。
就在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准备处理后续事宜的刹那——
异变陡生！
魔主自毁神格，神魂俱灭，按理说，已经彻底陨落。
然而——
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死寂、仿佛万物终焉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魔主自爆的中心点弥漫开来！
不，不是中心点，而是……
从那片被自爆炸出的、连接着更深层虚无的空间裂缝之中，渗透而出！
仿佛……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绝对的“死”之中，孕育而生！
而那股气息，并非是杀戮，而是……
一种更加古老,让所有生灵灵魂颤栗的……
死亡！
陈墨猛地抬头。
“这是……？”
下一刻！
无尽的死亡意蕴自那虚无裂缝中疯狂涌出，在星空中凝聚，化作一道身影——
不像魔主那般狰狞暴虐。
而是变得修长、优雅，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执掌万物终结的无上威严。
祂周身不再有血腥与杀戮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星辰熄灭、让宇宙热寂的冰冷死意。
祂缓缓抬起头，眼眸中不再有疯狂与暴虐，只有一片漠然。
如同死亡本身，无情地注视着一切生命的消逝。
额头之上，一枚苍白神格，正缓缓旋转，散发出让神明都胆寒的死亡气息。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低沉的声音，从祂口中发出，充满了嘲讽与……一种新生的喜悦？
“吾以杀戮为舟。”
祂缓缓抬起“手”，感受着周身流淌的力量。
“欲渡死亡之海。”
“追寻无数纪元，尝试万千法门，甚至不惜化身杀戮，沾染无尽业障，都未能真正触及的‘死亡’……”
“蹉跎一生……”
“竟然……会在自我毁灭中……得以窥见……”
“原来吾才是那彼岸。”
祂的目光，穿透虚空，落在了陈墨身上，那空洞的眼眸中，竟泛起一丝……
感激？
“感谢汝，陈墨……”
“助吾……踏出最后一步。”
“从今日起……”
“吾为……死亡之主！”
真正的战斗。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