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室内却弥漫着一种沉静而高效的威压。
阮瑾结束与女儿那通“委屈”电话后,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淬了冰的冷静。
她按下内线:“李秘书,进来。”
精干的女秘书立刻推门而入,垂手肃立:“阮董。”
“查一个人。”阮瑾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王鹏,男,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目前在南区分公司项目部入职不久。我要他所有资料,从出生到现在,尤其是最近三个月,包括他入职叶氏的背景审查报告、离职前公司的真实原因、以及……他最近一次在公共场合引起纠纷的详细情况,特别是涉及‘云上咖啡馆’的。”
“是,阮董。”李秘书没有任何多余疑问,立刻记下要点。
“还有,”阮瑾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联系南区分公司赵总,告诉他,这个王成,先‘暂停一切工作权限’,等待总部进一步通知。理由?就说……总部接到匿名举报,需要对他进行‘特别合规审查’。”
“明白。”李秘书心领神会,“暂停”二字,在职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阮瑾挥挥手,李秘书迅速退下,办公室内重归寂静。阮瑾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相框里笑容灿烂的叶安歆身上,眼神深处那抹冰冷的锐利被一丝柔软覆盖,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她的歆歆,从小到大,何曾用过那种委屈到发颤的声音跟她说话?撒娇卖萌?那是她宝贝女儿面对真正害怕和难过时才有的“核武器”!那个叫王鹏的渣滓,竟敢!
李秘书的效率极高。不到两小时,一份详尽的报告连同几份监控录像片段(咖啡馆门口和部分内部区域的公开监控,隐去了涉及季莞柠和姜瓷正面的画面,但清晰记录了王成的嚣张跋扈和言语动作的粗暴)便放在了阮瑾的案头。
阮瑾戴上金丝边眼镜,一页页翻阅。报告内容详尽得令人发指:王成过往工作经历中的小手脚、与前公司的龃龉、个人征信问题、甚至一些在社交媒体上的不当言论都被挖了出来。而关于咖啡馆事件的记录,更是重点标注。
当她看到报告中引述的、由宋卿倾匿名帖子里整理出的、王成当时辱骂服务人员(隐去了具体名字)的那些污言秽语时,阮瑾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雪前夕的铅云。尤其是那句“出来卖脸不就是让人看的?”以及更下流的揣测,让她握着报告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光滑的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歆歆的朋友们!难怪歆歆会那么害怕委屈!这绝不是简单的服务纠纷,这是赤裸裸的人格侮辱和性别歧视!
报告最后附上了南区分公司人事部对王成入职的背景审查报告——一份流于形式、明显敷衍了事的文件,只做了最基础的学历和上一份工作(被辞退原因被模糊处理为“个人发展原因”)核实。
“废物!”阮瑾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知是在骂王成,还是在骂分公司人事部门的失职。
她再次按下内线:“李秘书。”
“阮董。”
“通知集团法务部负责人和审计部总监,立刻到我办公室。另外,让南区分公司赵总,带着他们项目部负责人和人事部负责人,下午三点,视频连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阮瑾的办公室如同一个高效的作战指挥室。
法务部负责人被要求立刻评估王鹏在咖啡馆的言行是否构成《治安管理处罚法》中的“公然侮辱他人”或“寻衅滋事”,并准备相关材料,必要时向警方提供(虽然她知道叶安歆大概率不想闹上警局,但这是施压的筹码)。
审计部总监则领命,立刻组织精干小组,秘密进驻南区分公司,重点审查王成所在项目部近期的所有财务往来和项目合同,“特别是他经手或参与的”。
阮瑾的语气平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品行低劣的人,我不信他手脚干净。给我挖,深挖。”
下午三点的视频会议,气氛更是降至冰点。屏幕那头,南区分公司的几位负责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阮瑾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赵总,”阮瑾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这个王成,是谁招进来的?背景审查是怎么做的?他在上一家公司因骚扰女同事和挪用部门经费被辞退的记录,你们人事部是瞎了,还是觉得我们叶氏是垃圾回收站?”
分公司人事负责人冷汗涔涔,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阮瑾根本不听他辩解,直接将咖啡馆事件的报告摘要和监控截图(关键部位打码)甩到共享屏幕上:“看看!看看你们招进来的‘人才’!在公共场合辱骂女性、威胁恐吓、扰乱秩序!这种人品,也配进叶氏?叶氏的企业文化和形象,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阮董,这……这我们事先真的不知情……”赵总试图解释。
“不知情?”阮瑾冷笑一声,“失察就是最大的过错!总部接到关于他的匿名举报不止一起!现在审计部已经进驻你们分公司,针对他和他所在项目部进行‘特别合规审查’。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他已经被暂停工作权限。赵总,你最好祈祷审计结果干净,否则……”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屏幕那头几人的脸色已经煞白。
“另外,”阮瑾的语气缓和了一丝,却更显冷酷,“鉴于分公司人事部门在此次招聘中的严重失职,人事部经理记大过处分,扣发全年奖金,降级留用察看。赵总,你负有领导责任,今年的绩效评级,你自己看着办。
视频会议在一片死寂中结束。阮瑾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看着屏幕上消失的画面,眼神冰冷。这只是开始。
审计部的效率在高压下惊人。不到一周,初步报告出炉:王成在短短入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在几个小型外包合同上做了手脚,虚报价格,吃回扣的金额虽然不算巨大,但证据确凿,且手法低劣。
这份报告被阮瑾直接扔给了法务部,并附上了一句批示:“按最高标准,追究其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同时,将此人列入叶氏集团及所有关联合作企业的永久黑名单,通报相关行业协会。”
最后一步,阮瑾亲自给叶安歆打了个电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歆歆,那个欺负你的人渣,妈妈处理干净了。他被开除了,而且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别想再找到像样的工作。他吃进去的,也得加倍吐出来。别怕了,乖。”
电话那头,叶安歆正和宋卿倾她们分享着奶茶,闻言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挂了电话,她吸溜了一口珍珠,对着好奇看过来的宋卿倾和季莞柠,轻描淡写地说:“我妈说,垃圾清理掉了。”
宋卿倾立刻心领神会,夸张地做了个“扫进垃圾桶”的动作。季莞柠优雅地端起茶杯,唇角微扬。姜瓷也笑了起来。
阮瑾放下电话,目光再次落回女儿的照片上,眼神彻底柔和下来。母狮的利爪,只为守护幼崽而亮出。雷霆手段之下,是深沉的舐犊之情。
精准的打击层层递进,从社会性死亡到法律追责,再到行业封杀,不留一丝余地。这便是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冰冷而彻底的“收拾”。
夜色已深,叶家别墅的书房却仍亮着灯。阮瑾卸下了白天的商务套装,换上一件丝质睡袍,发髻松散地挽着,几缕发丝垂在颈侧。
她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落在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上。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叶沪鸿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一场跨国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年近五十的他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体态,眉宇间的锐气与沉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那是商场沉浮多年淬炼出的气质。
“还没睡?”叶沪鸿的声音低沉温和,走到妻子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松了松领口。他注意到妻子不同寻常的沉默,“公司有事?”
阮瑾放下茶杯,抬眼看着丈夫。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岁月与商场共同留下的痕迹。
“不是公司的事。”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了几分,“是歆歆。”
叶沪鸿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歆歆怎么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眼神已经变了,像平静海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
阮瑾将咖啡馆事件的始末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那些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但足够让叶沪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特别提到了叶安歆那通“撒娇电话”里罕见的委屈和害怕,以及自己已经采取的措施。
“我已经让审计和法务处理了那个人渣,业内封杀,法律追责。”阮瑾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叶沪鸿听完,没有立即回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妻子。
窗外是叶家精心打理的花园,夜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的背影如同一柄入鞘的刀,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名字。”良久,叶沪鸿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
“王鹏。”阮瑾回答,“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你不用——”
“职业背景?”叶沪鸿打断她,继续问道,依然背对着她。
阮瑾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文化传播行业,之前在几家小公司混,现在已经被业内封杀。审计查出来他在我们分公司吃回扣的证据,法务正在走法律程序追责。”她顿了顿,“沪鸿,真的已经够了。歆歆不知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她也不想——”
“不够。”叶沪鸿突然转身,眼神中的冰冷锐利让阮瑾都微微一怔。那是属于父亲的怒火,远比商业对手见识过的任何威胁都要可怕。“他在哪家公司吃的回扣?金额多少?经手了哪些项目?合作方是谁?”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出膛的子弹。
阮瑾知道拦不住他了。她起身走到丈夫身边,从书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夹:“都在这。但我必须提醒你,沪鸿,我们是有身份的人,有些事情——”
叶沪鸿接过文件,快速翻阅,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合上文件,眼神中的寒意更甚,“正因如此,我才更知道该怎么‘妥善’处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老陈,是我。查一下文化传播圈里,所有与王成这个人有过合作的公司和项目,重点查税务和版权问题。对,就是最近被叶氏开除的那个。低调点。”
挂断电话,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张局长,好久不见。有个小忙想请你留意一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阮瑾没有听清,但她看到了丈夫眼中闪烁的冷光。
电话结束,叶沪鸿走回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瑾儿,你处理得很好。但有些事,需要不同的…‘角度’去解决。”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妻子的手背,声音温柔下来,“我们的歆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向我们撒过娇求过援?她那么独立的一个孩子,能打电话跟你那样说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阮瑾当然知道。她反握住丈夫的手,点了点头。
叶沪鸿的眼神飘向书桌上叶安歆的照片——那是她高中毕业时拍的,笑容灿烂,眼神自由不羁,像一只随时准备翱翔的鸟。
“我宠了她二十年,不是为了让外面的垃圾随便欺负的。”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
接下来的几天,文化传播圈内悄然掀起了一场小型地震。几家与王成有过合作的公司陆续接到税务稽查通知;几个他参与过的项目被爆出版权问题,面临下架和赔偿;更有传言称,某位业内大佬放话,任何与王成有瓜葛的人或项目,都将被列入“不受欢迎名单”。
这些看似互不关联的事件,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刀刀切断王成在这个行业最后的生存空间。
没有暴力威胁,没有非法手段,一切都合规合法,却比任何明面上的打击都要彻底和致命。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某个深夜里,一位父亲在听完女儿受委屈的故事后,打出的几通电话。
叶沪鸿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月光下缓缓消散:“嗯。他以后在这个行业找不到工作,其他行业…看他的‘运气’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让人查了,他老婆刚生了二胎,有房贷,车贷,父母身体也不好。”
阮瑾没有说话。她知道丈夫不是在同情,只是在陈述事实。
果然,叶沪鸿掐灭烟头,声音平静得可怕:“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他辱骂别人家女儿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也有女儿。”
月光下,这对夫妻并肩而立,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便是叶家的守护方式——母亲织就天罗地网,父亲亮出冰冷刀锋,却都将锋芒完美隐藏在优雅体面之下,只为给他们的珍宝撑起一片永远晴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