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川开车送季莞柠回宿舍,在宿舍门口停下,陆屿川面对着季莞柠说:“莞柠迟来的生日希望也能弥补你……”
季莞柠上前抱住陆屿川:“我很开心,很开心你记得我生日,今天……我很幸福!”
“莞柠……”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陆屿川心中无限感叹。
随后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融入楼内温暖的灯光并最终消失,陆屿川脸上那极少显露的柔和才悄然褪去,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疏离。
他独自转身,沿着两旁栽满梧桐树的小径,不紧不慢地朝着校门口走去,浓重的夜色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难以接近的墨色。
刚迈出庄严的校门,准备走向停在一旁阴影里的黑色轿车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一盏造型复古的欧式路灯下,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一个倚靠着灯柱的修长人影。
那人似乎也是刚从校外某个场合回来,或者……根本就是刻意等在这里。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嘴角那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难以捉摸。
是裴渊。
他显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陆屿川,目光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平静地投来,那眼神看似波澜不惊,却又带着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锐利和审视,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相遇。
陆屿川面色丝毫未变,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径直走了过去,在裴渊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两个同样气质出众、却风格迥异的年轻人,在这寂静的校门外无声对峙,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无声的气场碰撞而凝滞了几分,温度骤降。
“裴大少,好巧。”陆屿川率先开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巧,”裴渊缓缓直起身,脱离了倚靠的姿态,语气同样平淡,却像光滑的冰面下藏着锐利的冰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从我知道来京都大学之后,我大概能猜到,陆大少忙完‘重要的正事’,总会从这个门离开。”
这话意有所指,精准地指向了刚刚离开不久的季莞柠,带着某种程度的窥探和挑衅。
陆屿川眼神微冷,并不接他关于季莞柠的话茬,那属于他不愿与人分享的私人领域。
他选择单刀直入,声音压得更低,沉缓而清晰,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我最近,恰好听到一些关于裴公子和‘鼎峰资本’之间的有趣传闻。不得不说,相当……引人深思。”
他说话时,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在裴渊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慌乱或意外。
然而,裴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的意外神色,甚至连那抹惯常的、虚假的似笑非笑都没有改变分毫。
他甚至还略显轻松地微微挑了下眉,仿佛只是听到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小道消息,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近乎调侃的意味:“哦?陆少的消息网络果然名不虚传,无孔不入。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传闻?竟然值得你亲自来向我过问。你要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传闻大概是假的……”
这种毫不掩饰、甚至带着点反将一军意味的挑衅态度,让陆屿川心中的冷意和厌恶更甚。
他不再浪费口舌绕弯子,直接点破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关于那份对赌协议的具体条款,以及……你为何如此急需叶家这门婚事所能带来的、至关重要的‘信誉担保’和后续的资源倾斜。”
裴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的惊慌或尴尬,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也不知是对陆屿川,还是对自己。
“你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更快。”裴渊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冷感的平静,“既然你都知道了,也好,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这让陆屿川的心底猛地窜起一股怒火。
他终于彻底撕开了那层温情脉脉的、所谓的“世交情谊”、“长辈约定”的伪装,将底下赤裸裸的、冰冷残酷的交易本质,毫不留情地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裴渊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仅存的、流于表面的虚假笑意终于慢慢地、彻底地收敛起来。
他没有否认,没有辩解,眼神反而变得像淬了火的钢铁,锐利而直接,如同终于出鞘的利刃,不再费心隐藏自己的野心和目的。
他承认得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这让陆屿川的心底猛地窜起一股怒火。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把叶安歆推进火坑?利用她,甚至不惜毁掉她,就为了填你的野心和那个该死的对赌协议?”陆屿川的声音里压着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火坑?”裴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眼底的嘲讽更深了。
“是,又如何?”裴渊的声音低沉下去,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坦率的坦诚,“陆屿川,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被困在同样的黄金牢笼里。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感情?”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是最不值钱、也最奢侈无用的东西。它甚至不该出现在权衡的天平上。曾几何时,我也相信感情,但感情能带给你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利益才是我们必须要追求的!”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实质般逼视着陆屿川,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毫不掩饰的巨大野心:“叶家的多年声誉和稳固地位,能帮我更快、更稳地拿到我需要的东西,扫清障碍。而叶安歆,恰好是能顺利打开叶家资源宝库最有效、最名正言顺的那把钥匙。这门婚事,对我而言,价值连城,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我为什么要放弃?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利用她对你的那点感情?”陆屿川的声音里淬上了冰冷的寒渣,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边缘。
“利用?”裴渊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幼稚可笑的词语,嘴角扯出一个冷峭而讽刺的弧度,“谈不上。陆大少,请你搞清楚,我只是在众多选择中,挑选了对我最有利、最高效的一条道路而已。而叶老爷子也选择了我,各取所需,不是吗?叶家需要新的资本和活力来稳住他们摇摇欲坠的局面,我需要叶家的声望和人脉来达成我的目标。一场公平交易,很公平。”
他的逻辑冰冷而自洽,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彻底物化、量化,听得陆屿川心底泛起阵阵寒意。这是一种完全剥离了人性的算计。
“你不怕她有一天知道全部真相?”陆屿川冷声问道,试图在那铜墙铁壁上找到一丝裂缝。
“真相?”裴渊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我能给叶家带来的实际利益和未来前景,远比她那点小女孩伤春悲秋的伤心眼泪要重要得多。陆屿川,别告诉我到了今天,你还会天真到相信爱情能当饭吃,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利益,才是唯一坚固、永恒的纽带。你说季莞柠这样女孩,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你能保护她在你们陆家完好无损地生活吗?”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深沉难测,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着陆屿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嘲弄:“说来说去,倒是你,陆少,有这份闲心在这里关心别人的婚事和感情纠纷,不如多花点时间操心操心自家门口那一摊子烂事。听说陆老爷子身体还硬朗得很,牢牢握着权柄不放?你那两位叔叔,可都不是什么懂得安分守己、省油的灯。别到时候,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对别人指手画脚。”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花岗岩地面上,如同两道即将激烈交锋的利刃阴影,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陆屿川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到了极致、野心勃勃、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裴渊,心中彻底明白,任何基于道德或情感的言语警告对这个人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根本就是奉行着截然不同生存准则的两类人,注定无法互相理解。
“裴渊,”陆屿川最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像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力量,“路还长得很。手段别用得太绝,事情别做得太满。小心……有一天搬起石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陆屿川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也曾并肩而立的兄弟,只觉得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失望和最后一丝试图挽回的情绪: “裴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从小一起摸爬滚打,虽然这些年……各有各的路,但我一直以为,至少那份兄弟情分还在。”
听到“兄弟情分”四个字,裴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黑暗中模糊的校园轮廓,沉默了几秒。
再转回头时,他的眼神依旧冷,但深处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
“屿川,”他叫了他的名字,语气是罕见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或许是遗憾,“我承认。那份一起长大的情分,我没忘。”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情分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帮我赢得战争。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我身后是万丈深渊,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我没有选择,我要光复裴家,你根本就不能理解裴家破产之后我经历的事情……”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看向陆屿川:“所以,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这件事,我必须做到底。希望你不要插手。”
说完,他不再给陆屿川说话的机会,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很快消失在校门外的夜色里。
陆屿川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孤寂而冷硬。 裴渊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锲子,钉死了所有回旋的余地。
他承认情分,但他没得选。 而陆屿川,同样没得选。 兄弟之道,终究还是走到了兵戎相见这一步。
说完,他不再看裴渊一眼,利落地转身,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驾驶室。
黑色的轿车如同暗夜中沉默的猎豹,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轰鸣,旋即无声地滑入浓重的夜色,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路灯下,他脸上的表情在光影交错中变得晦暗不明,难以捉摸。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听到陆屿川最后那句近乎预言般的警告时,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冰冷、如同毒蛇般的光芒。
这场短暂而直接的交锋,没有明确的胜败之分。
但它彻底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无声地宣告了敌对阵营的形成。
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必将是更深更险的算计、更激烈更无情的碰撞。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叶安歆,她的命运,似乎也在这两个男人的对视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