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走出白金瀚会所时,雨还没歇,
细密的雨丝像冰冷的针,扎在脸上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夜色里的会所透着诡异的安静,门口的保镖还站得笔直,只是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阴鸷。
不远处的街角,杜司安的黑色轿车亮着双闪,看到他出来,
杜司安立马撑着伞跑过来,伞面稳稳地罩在他头顶,声音里满是急切:
“祁厅,里面没出什么事吧?我看您进去快一个小时,手心都攥出汗了。”
“没事。”
祁同伟摇摇头,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流,在警服领口晕开深色的印子,
“陈泰已经急了,先是拿钱收买,被拒了就放狠话,接下来肯定会有动作。
你现在就联系保护高强的便衣,让他们再加两个人,24小时轮班盯着,绝对不能让高强出任何意外,
他是现在手里最关键的证人,陈泰肯定不会放过他!”
杜司安点头应下,刚要掏出对讲机,就被祁同伟按住手腕:
“别在这打电话,用加密线路,跟便衣对接的时候只说暗语,别提高强的名字和地址。
陈泰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不能给他们留任何可乘之机。”
而此时的“瀚海厅”里,气氛早已降到冰点。
陈泰把红木盒子狠狠摔在地上,两百万的存折从裂开的缝隙里滑出来,散落在地毯上。
他抓着大哥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对着听筒嘶吼:
“哥!这祁同伟就是个油盐不进的硬茬!
我把两百万现金和黄金海岸的海景房都摆到他面前了,他竟然连看都不看,还拿什么资质、伤人的破事跟我叫板!
你到底查清楚没有,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背后有人撑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陈康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让底下人查了三天,他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
没钱没权没背景!
应该就是刚到临江想立威,觉得拿咱们的案子当垫脚石,能在省厅站稳脚跟!
你别慌,他一个外来的厅长,在临江没根基,翻不了天!”
“立威?!”
陈泰咬着牙,眼神里的狠戾像淬了毒的刀,他一脚踹在旁边的餐椅上,
椅子“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那就让他永远立不了威!
我陈泰在京海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敢跟我这么叫板的!
就算他是公安厅长又怎么样?
在京海,我想让谁消失,谁就活不过第二天!”
挂了电话,陈泰从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扔给站在旁边的刀疤脸。
纸袋里掉出一张照片和一张手绘的路线图,
照片是用长焦镜头拍的,画面里高强和他老婆提着菜篮子,正从菜市场的出口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路线图上用红笔标着他们每天早上七点从家出发,穿过两条小巷到菜市场的必经之路,甚至连哪段路没有监控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狗东西是祁同伟的眼线,天天在职工里煽风点火,上次在会议室还敢拿什么补充协议告状,坏了我的好事!”
陈泰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点着照片上的高强,
“过个几天,你就在菜市场门口的十字路口,找辆报废的大货车,假装刹车失灵,直接撞上去!
记住,一定要做得像意外,别留下任何痕迹,
要是出了纰漏,你就自己去监狱里待着,别指望我捞你!”
刀疤脸弯腰捡起照片和路线图,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上次在厂区被祁同伟用枪指着太阳穴的恐惧还没散去,他知道祁同伟的手段,
可他更清楚违抗陈泰的下场,
去年有个手下办事出了错,最后被发现沉在了京海的江里,连尸体都没找到。
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放心陈总,我明天亲自去盯场,找最靠谱的兄弟动手,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连警察都查不出来。”
当晚十一点,祁同伟刚回到省厅分配的宿舍,外套还没来得及脱,电话就响了。
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他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拿起话筒。
电话那头传来高强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女人的抽泣声:
“祁……祁厅长,您快想想办法!
我家门口从刚才开始就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晃悠,我不敢开灯,刚才偷偷去开门想看看,
发现门口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再告状,死全家’……
我老婆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孩子也在哭,我们现在连门都不敢开,您说怎么办啊?”
祁同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陈泰果然动手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一边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一边对着电话大声说:
“高强,你别慌!
现在马上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锁好,用柜子把大门顶住,
不管外面是谁敲门,都绝对不能开!
我已经让杜司安安排便衣警察过去,半小时内肯定能到,他们会在你家附近24小时蹲守,绝对不会让你和家人出事!”
挂了电话,祁同伟立刻拨通杜司安的电话,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现在立刻从便衣队调两个经验丰富的兄弟,带上武器,去高强家附近,
地址是京海老城区的钢铁厂家属院3号楼5单元101,务必在半小时内赶到!
到了之后别露面,就在对面的楼道里蹲守,看到可疑人员立刻控制,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跟我汇报,不准擅自行动!”
“明白!”
杜司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我现在就去安排,保证让高强安全!”
挂了电话,祁同伟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却始终不踏实。
陈泰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威胁高强,肯定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
京海钢铁的职工代表还有唐建军和刘芳,唐建军是老工人,手里说不定还有更多管理层贪腐的证据;
刘芳被打致残的丈夫,更是陈泰暴力威胁的直接证人,他们两个人,同样是陈泰的眼中钉。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拨通杜司安那边的电话,语气比刚才更严肃:
“你再调四个人,分成两组,一组去唐建军家,
就是上次在会议室的那个老工人,住在钢铁厂家属院6号楼;
另一组去刘芳家,她现在应该在亲戚家躲着,地址我发给你。
跟他们说清楚,是我安排的人,让他们配合,同样24小时蹲守,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
杜司安虽然觉得一下子调派六名便衣压力不小,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应下:
“我现在就去协调,保证把人都安排到位!”
接下来的一周,京海的雨停了,可祁同伟的心却始终悬着。
每天早上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给保护三位职工代表的便衣打电话,询问情况;
晚上不管忙到多晚,都会亲自确认一遍他们的安全。
可一连七天,都没有任何异常,
陈泰那边像是没了动静,既没有再派人去威胁,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行动。
祁同伟心里渐渐松了口气,可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他刚到省厅不久,还没完全掌握权力,能调动的便衣本来就不多,这七天里,六名便衣连轴转,每个人都熬得眼睛通红;
而且沙瑞金的专案组还在查京海钢铁的资金往来,需要人手去银行调取流水,去外地核实空壳公司的信息,人手根本不够用。
他坐在办公室里,翻着手里的人员调配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旁边的杜司安看出了他的难处,小声说:
“祁厅,要不把保护三位代表的便衣撤回来吧?
都已经七天了,陈泰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说不定他是怕了您的手段,不敢再动了。
而且咱们现在查案人手这么紧张,再把人耗在那边,专案组那边就快撑不住了。”
祁同伟沉默了。
他觉得杜司安说得有道理,
唐建军、刘芳和高强都是普通职工,就算手里有证据,也只是普通人,陈泰没必要为了三个普通人,跟他这个厅长死磕到底。
说不定这七天的安静,就是陈泰服软的信号.......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行,明天早上就把人撤回来,让他们归队,支援专案组。
不过撤之前再确认一遍三位代表的安全,
在他们家里每人留下一部大功率警用对讲机。
跟他们说清楚,要是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第二天早上,保护三位职工代表的便衣如期撤了回来。
祁同伟看着他们疲惫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紧张了。
可他不知道,在便衣撤回来的同时,京海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刀疤脸正拿着望远镜,
盯着钢铁厂家属院的出口,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