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这次竞赛结果的人,很多,除了……姜蕴宁。
她考完就当没这回事,该干啥干啥。
远在京市的顾远舟倒是急得很,天天不是打电话就是扣扣信息轰炸,把程国强的手机都快震成筛子了。
程国强实在是被烦得不轻,教研任务重,开会时还要应付那小子所谓的“关心”。好几次手指都悬在“拒绝接收此人的消息”按钮上,想着干脆一劳永逸,把人扔进“小黑屋”了事。但都犹犹豫豫,不敢真做。
上次顾远舟来了之后,死活不愿意回去上课,他说他想说服姜蕴宁去读京大。他们的老师孙教授的电话都追到他这里来,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让顾远舟老实回去上课,要么他程国强自己收拾好麻溜去代课。
笑话,在这里看这群高中生,那种没被知识污染的清澈眉眼,比去京大看那帮大脑皮质高度发达的非人类来得有意思,好吗?
于是,程国强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好说歹说,终于把那位祖宗劝回京市。
这次,他要是真的一怒之下单方面断联,恐怕下次直接杀到教研组办公室门口的,就是顾远舟本人了。
到时候——请得动,送不走。
他躲厕所哭,顾远舟都能替他守门。
光想想,程国强都觉得浑身发冷。
好在,竞赛结果出来得异常迅速。
姜蕴宁一如既往地拿了满分,发挥稳定得毫无波澜,也毫无新意。
倒是原本被寄予厚望的高二年级第一严书文,这次竟连三等奖都未曾跻身。
消息一出,整个学校都震动了。
任谁也没想到,那个一向稳扎稳打、从不缺席领奖台的严书文,会栽在这一次省赛上。
听说他为了这次比赛已经准备了很久,压题、刷题、模拟卷每天卷生卷死,连社团活动都推了。本是打算靠竞赛这条路为自己敲开名校大门,谁知出师未捷,折了。
一时之间,关于他“心态失衡”“被人影响”“考场失常”的种种猜测在走廊、论坛、班级群里满天飞。
更有眼尖的学生回忆起,竞赛当日他似乎和姜蕴宁是一个考场的。
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一阵强烈的共鸣。
所有曾在考场上与姜蕴宁“同台竞技”过的同学,心里忽然平衡了不少——当初自己被她“秒杀”的那些委屈,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
原来考试时受影响,不是因为自己能力太弱,心性不定。你看,连次次年级第一的严书文在姜学神旁边都顶不住。
所以,事实证明,不是自己太猪,而是对手太牛。
这就叫实力碾压。
姜蕴宁本人对这些消息倒是毫不知情。
数学老师余明浩一知道她的成绩,立马就来教室通知她,结果到处找不到她人。
程国强一得到消息就给顾远舟发了两个字:满分。
接着把手机扔到一旁,压根不想听回音。
一直到晚饭后,他才想起手机的存在。
点亮屏幕那一刻,一堆未接来电,消息栏也炸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按下回拨键。刚响一声,就被接起。
下一秒,那边传来顾远舟几乎咬碎后槽牙的声音——“程、国、强。”
一字一顿,不是喊,是磨。
程国强听着顾远舟这语气,背脊一抖,果断抢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先冷静,我们早就知道她会满分,你也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你。”
那边沉默了一秒,像是在消化,又像是在做自我心理调节。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磨牙声,然后传来一串阴恻恻的话——
“她为什么就是认识不到数学的好?
学生认识不到数学这门学科的魅力,是数学老师的问题。
师哥,你主持教研改革多年,出版教材好几版,可偏偏——最有数学天分的学生却不愿意深耕你的方向,这不值得你好好反思一下?”
程国强:“……”
电话这头沉默了。
这年头,当一个学术情绪疏导员,比教书还累人。
程国强幽幽地说:“可她除了语文才140分,其他全是满分,像这种通天选手,你说她该深耕哪个方向?”
顾远舟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数学是基础,最重要,当然选数学!”
程国强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调笑,“数学当然重要,但总得有人把公式变成飞机、芯片、卫星,不然你那基础只能写在纸上、黑板上自我欣赏。所以,她不选数学,很难理解吗?”
“她是还没觉醒。”顾远舟咬着牙倔强道,“等她哪天突然开窍,知道数学的伟大,再回来也不迟。”
“像姜蕴宁这样的人不是不开窍,是精力有余,她那学习方法简直像开挂,一边打主线还一边顺手把支线任务全清了。”程国强忍不住笑了,“师弟,你得承认,天赋型选手的世界,有着你无法理解的星辰大海。”
顾远舟沉默片刻,闷声问:“她那语文140是怎么回事?”
“你真要听?”程国强挑眉。
“说。”
“试卷让写‘理想’为题的作文,她写了一篇《时代与理想的对话》,内容是结合历史与现实,包括近代史、改革浪潮、集体主义的嬗变等等,试图回答一个问题:理想,究竟是内心的信仰,还是现实裹挟下,被用来装点门面的标签。”
顾远舟是偏科战神,语文不太好。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说:“听着……没有任何问题?”
程国强啧了一声,慢腾腾说:“内容确实没问题,只是太深了。”
“怎么说?”
“她在正文里提到了‘若理想不再是照亮个体的灯塔,而沦为集体精神的饰物,那理想便失去了意义’,结果改卷老师一个早晨没说话,一中午,办公室里都在转这句话。”
顾远舟:“……”
“有老师问,她是不是在讽刺现行教育体制,也有老师说,这是哲学系本科水平……总之,全员沉默。”
顾远舟咂舌,“所以,这十分到底扣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