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宁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点情绪。
“只能说……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夜色在她的眼中沉了下来。
姜可心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其实,她心里渴望姜蕴宁能骂她一顿,把这些年的痛苦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哪怕是责怪,哪怕是愤怒,都比这般平静更让她感到真实。
可她看见的,却是那个像局外人般冷静,仿佛始终站在这个家门外的女孩。
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心疼。
或许,姐姐在用沉默,让她自己慢慢理清心绪。
姜可心的手指紧了又松,心里却越发沉重。
她多想打破这沉默,哪怕是一句责怪,也好让两人之间的空气流动起来。
但面对姐姐那不动声色的平静,她又无从开口。
屋内的灯光柔和,却显得格外冷清。
姜蕴宁终于缓缓抬头,目光穿透眼前的寂静,直视着姜可心。
两人依旧沉默,却都明白——
因为怨不怨都无法改变过去。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们终究会面对面地坐下来说话。”她轻轻笑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会是在医院里。”
“我其实......很害怕这一刻,但是,我已经享受了本该属于你的十几年幸福时光了,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什么。”
“你在孤儿院长大都能成为状元,如此的优秀......”
“如果你的人生没有被偷,我都不敢想象,有姜家的顶级资源,你能站到什么样的高度......”
“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一个小姐妹,能陪着我一起玩,一起说悄悄话,我从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其实,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姜家女儿时,我就一直在想,那我到底是谁?我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而真正的姜家女儿又去了哪里?是不是会怨我夺走了她的人生?”
姜可心一口气将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姜蕴宁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她能感受到原身的情绪,轻轻淡淡,不那么在乎。
她已经过了哭着找抱抱、用糖果哄的年纪了。
而且,大家都清楚,姜可心当时也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又有什么错?
她只是被放在了那个位置上,而她,也努力做到了最好。
姜蕴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缓缓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长大了,很多东西就没那么重要了。”
姜可心不解。
姜蕴宁把心里属于原身的那些年的心境变化,缓缓说出,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屋檐。
“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哭了闹了,会有爸爸妈妈抱着哄着,我……很羡慕,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我期待很久,希望我的爸爸妈妈来接我回家……”
“但慢慢的,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是,我要好好爱自己,好好努力。”
“我没想过事实会是这样。如果小时候的我回来看见这种情况,一定会怨恨。但如今,我已经不太在乎了。其实,在孤儿院,我也得到了很多关爱。”
“至于我回来后,你担心我对你有敌意,会去争宠的话,我只能说,我志不在此。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爱我,不会因为你的存在,对我的爱就减少。”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你代表的是……我。”
只是,他们之前一直不知道,姜可心并非他们亲生的女儿。
她说这话时,神色很平静,没有怨,也没有哭。那些小时候的痛苦与挣扎,真正的姜蕴宁当初已经像扫掉尘埃一样轻轻拂去了。
不管是曾经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对于这场闹剧,都像一个过客,一个旁观者。
空气安静了片刻,仿佛连窗外的风也停了一下,只有心跳声在深夜里清晰得可怕。
姜蕴宁的意思很清楚——
她不在乎了。
因为没有了期待,所以,她不在乎了。
她只关心自己想去做的事情,至于其他,随风去吧。
姜可心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的目光微微低垂,像是在努力鼓起勇气,又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
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你不排斥我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来,尝试着像真的姐妹那样去相处……”
内心深处,她渴望着被接纳,也害怕自己的靠近会被误解。
“我们……一起,好吗?”
她抬起眼,目光真挚,期待着回应,却又怕被拒绝。
姜蕴宁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你刚才说要做好吃的给我吃......我可记下了。”
姜可心一怔,随即笑了,眼眶悄悄红了点,那拉扯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
“好,我说话算数。”
房间的灯已经调暗,窗帘也拉上了,但还是透进一点窗外的夜色。
姜蕴宁静静躺在床上,闭着眼,却并未真正入睡。她听见姜可心轻轻替她盖好被角,动作极轻,好像怕惊扰了她。
姜蕴宁的手指握了握被角,像是心口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你很像妈妈。”她忽然说。
“嗯?”姜可心没听清。
“你刚才说话的语气,还有给我盖被子的动作,都和她一模一样。”
姜可心愣了愣,随即低头轻轻笑了笑,“能有那么一点像妈妈,我真的很开心。”
姜可心坐在陪护椅上,腿上盖着薄毯,手边是一本翻了一半的书。她没继续看,只是静静坐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心思重得像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那份早熟,仿佛是孤儿院里无数艰难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姜可心望着姜蕴宁那双藏着故事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柔软。她暗自发誓,要用满满的耐心与温暖,一点一滴地弥补过去的缺失。无论姜蕴宁需要多久,她都会陪在身边,用行动告诉她,有人愿意一直守护着她。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来,银白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像一层薄纱。
“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吧。”
“可以吗?”
“嗯,这床躺我们两个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