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蕴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宋承泽仍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那，就试试吧。”
“我接下来要去基地，至少半年。期间如果有时间，我会联系你；没时间的话，也只能等我从基地回来、在京市做项目汇报时才能见面。”
“……我能去找你吗？”
“据我所知，华国最近一系列的大动作，你们外交部应该忙得很吧。”
“……这你也知道啊……”
“走了，有事发信息，我看到会回。”
“……等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真的非要一个理由，那就是，你该庆幸你现在四十多了。”
宋承泽从没想过，有一天四十多岁也能成为优势。
“……照顾好自己。我……我会想你的……”
“好。”
姜蕴宁清清淡淡的一个字，却让他心生欢喜。
他失笑地拿出手机。
两人在聊天软件上一直都是好友，只是基本没有聊天。
看着姜蕴宁的头像，心中的喜悦汹涌而来。
回到病房时，宋致和第一次从这个向来老成稳重的孙子身上，看到了“魂不守舍”四个字。
“什么情况？”
宋承泽没有说，反而问起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的过去，“爷爷，当初你和奶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宋致和吃好粥跟小菜，力气也足了一些。他望着这个肖似自己的孙子，笑着说：“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看姑娘，我就……死缠烂打呗。”
宋承泽：“……”
那他这样……算不算也是死缠烂打？
和爷爷聊了一会儿，然后就伺候着他躺下。十几分钟后，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看着沉睡的爷爷，宋承泽陷入沉思，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感。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来，轻轻挪动脚步，几乎不发出声响。走到门口，他朝等在那里的陪护和警卫员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时，走廊的微光映在他的身影上，肩膀略微紧绷，却带着一抹释然。
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凌晨时分，姜蕴宁终于赶回研究所。
即使旅途劳累，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心思去纠结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转而立刻投入到繁重而紧张的科研工作之中。
她虽然前往科技部进行汇报，但“破空二号”后续的测试并未停止，而是在团队的操作下，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主要包括发动机寿命评估、系统长期可靠性验证，以及冗余与容错能力测试。
其中，系统长期可靠性验证最为耗时，也是整个收尾工作中最费心的一环。
全功率测试旨在验证发动机或推进系统在最大推力下能否正常工作，而系统长期可靠性验证则侧重于测试整个系统在长时间运行下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整个过程不仅验证发动机，还验证电子、控制系统、软件、通讯等整体稳定性。重点在于发现潜在的慢性故障或累积问题。
所以，单次的长期可靠性验证就要花费五百小时左右。
姜蕴宁进入实验室的时候，毫不意外看到的一幕——人员齐整。
整个实验室热火朝天，秩序井然。
她径直走到孙俊凯身旁，俯身低声问道：“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孙俊凯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手里拿着数据板说道：“姜工，系统长期可靠性验证已经运行了50个小时，前期监控显示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这场持续几百小时的测试，才刚刚开始。
姜蕴宁点了点头，眉头微微舒展，低声说道：“不错，继续监测。”
她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轻快敲击，调出历史数据进行仔细查看。屏幕上，一行行数字和曲线像流水般滚动，她的眼神锐利而专注。
孙俊凯在旁边忍不住问：“姜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蕴宁头也不回，语气淡然：“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呗。”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屏幕上，手指飞快移动，逐行检查数据。突然，鼠标轻轻一点，手微微一顿，她的眉头轻蹙，“孙工，这一行数据有点异常，把这一段日志调出来，我要仔细看一下。”
孙俊凯连忙凑过去，动作迅速地进行操作：“稍等一分钟。”
又过了两个小时，姜蕴宁终于确认问题已经解决，幸好偏差不大，试验可以继续。若是问题严重，整个长期可靠性验证可能就得提前终止，重新来过。
她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实验室，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值班人员杨若玲和肖全勇。一名在监控台盯着实时数据，另一名在实验区巡查设备。
屏幕的微光在夜色中闪烁，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
姜蕴宁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又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久违的松弛感。等到身体的僵硬褪去，她才开始整理桌面上堆叠的资料和笔记。
整理完毕后，她走到监控台前，仔细检查仪器状态，确认一切正常。随后抬起头，看向杨若玲，“晚上重点盯着推进系统主控板的实时数据曲线，还有发动机温度和燃料压力的变化。如果有异常波动，随时通知我。”
杨若玲点头：“好的，姜工，你快去休息吧。”
屏幕的微光映在姜蕴宁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感觉稍微放松了一些，才缓步走向实验室出口。
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步都带着些许倦意。
夜色沉沉，经过长时间的旅途和连续工作，她感到全身的疲惫像潮水般袭来。
走到宿舍楼下，姜蕴宁停下脚步，深吸一口凉爽的夜风。
微风吹散了部分紧绷，也带来一丝慰藉。
不期然，她想到宋承泽。
今天答应，也是有点鬼使神差了。
尽管如此，她非常清楚。
心底那份对他的好感，确实早已存在。
活了两世，她见过太多生死与离别，也习惯用理智衡量每一个决定。
而这一次，或许是理智暂时的让位，唯一的冲动，就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