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掀开头盔,露出一张沾着油污却掩不住嬉笑神情的年轻脸庞。
寸头,单眼皮,嘴角习惯性地向上翘着:“卧槽!真是你?!楚言?!”
楚言一愣,看清那张脸,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也难得地扯开一个弧度:“张琦?!你小子还活着?!”
“哈哈哈,真是你。”张琦把头盔往腋下一夹,兴奋地冲过来,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楚言的左肩膀,楚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张琦浑然不觉,他转头对着那个端弩的魁梧汉子,语气轻松又带着点熟稔:“阿强哥,误会误会,自己人,我大学室友,睡我上铺的兄弟!”
他又朝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更轻的小伙子招招手:
“小虎,赶紧的,跑步前进。去报告韩总,就说我张琦的铁哥们儿,大学室友过来了,问问韩总能不能行个方便,留宿一晚?”
叫小虎的青年犹豫地看了一眼同伴,见端弩的阿强微微点了下头,才收起钢管,转身飞快地朝厂区深处跑去。
堵在车前的压力一下消失了。
其他守卫虽然还握着武器,但姿态明显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楚言和他那辆夸张的皮卡,目光在夏栀语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张琦揽着楚言的肩膀,一脸得意:
“别急别急,言子,等会儿!韩总这人,讲究!说不定就同意了!我这面子,在咱厂里还是有点份量的!”
他挤眉弄眼,又朝皮卡车努努嘴:
“嚯,你这车,够硬核!这个时候能搞到能开动的车可不容易啊,我们这么大的厂区,也就一台老式柴油叉车和一台履带式推土机能开得动了。”
他望了望楚言的衣服,皱眉道:“还有你这衣服破破烂烂的,够丑的!你这去哪里?”
楚言暗道,我的防护服表面是破了不少地方,但还能比你们这些厚帆布、旧内胎做的护甲丑?
他没接张琦的话茬,只简单道:“要赶回老家,正好路过你这里。”
夏栀语也推开车门下车,有些拘谨地站在楚言身后,朝张琦点了点头。
楚言趁机观察那些钢铁拒马的部署,章法十足。
这个布置,刻意不在大门口设防,大门内的狭窄通道如迷阵一般,守卫则藏在远离大路的“工具间”里,这样能有效避开大道上尸群的感知。
灾变后有两次人口锐减:第一次在灾后72小时,多因人们慌乱应对不当。
第二次是一个月左右的小型尸潮,那时多数丧尸集中点已进化出一头或多头二级丧尸。
这类丧尸有一定智商,具有群体支配力,会带领尸群冲击人类聚集地,那些暴露在丧尸感知范围内的聚集地都遭了殃。
显然,这个厂区不会被丧尸察觉。即便遭遇尸群冲击,凭这般防御工事也足以抵挡。
看来这个厂区有高人。
没等多久,小虎的身影就出现在道路尽头,跑得气喘吁吁,远远就挥着手喊:
“张哥!韩总发话了!说既然是张琦的室友,那就是咱们公司的朋友!可以住两晚!”
他跑到近前,喘着粗气补充:“韩总还说,远道而来都是客,请你们晚餐一块儿去食堂!”
“瞧见没?言子!”张琦一拍大腿,脸上放光。
他冲着守卫们一挥手:“挪路障!放行!哥几个辛苦!”
他转头对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股子炫耀劲儿藏都藏不住:“怎么样?兄弟我这面子,还凑合吧?”
守卫们利落地搬开拒马后面堆叠的障碍物。
张琦跳上皮卡车的踏板,熟门熟路地指挥着楚言把车开进厂区深处,最终停在了一栋挂着“职工食堂”牌子的平房附近。
三人下车。厂区内出乎意料地干净。没有随处可见的垃圾和血迹,道路看得出清扫过。
几栋主要的厂房门窗紧闭,少数开着的也焊着粗壮的钢筋。
远处有零星几个同样戴着头盔,手持简易武器的人在巡逻,看到张琦带着陌生人,都投来警惕而好奇的目光。
跟楚言聊了一路,张琦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外面,真那么惨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后怕和茫然:“我们守着这厂子,跟坐井观天似的,广播、手机,全他娘的废了。一点外面的信儿都收不到,就看见西边那烟,还有那动静……”
他指了指远处还在冒烟的方向,脸色发黯:“那烟起来之前,那边厂子还有人放信号弹求救呢,后来就,全完了。”
他沉浸在外界的恐怖想象里,但这份沉重很快又被眼前鲜活的人冲淡。
他的目光再次溜到安静跟在楚言身后的夏栀语身上,八卦之火燃起,用手肘捅了捅楚言,声音压得更低,贼兮兮地问:
“哎,言子,老实交代!女朋友?够嫩的啊!你丫这是老牛吃嫩草,得比人家大不少吧?”
他挤挤眼,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楚言瞥了他一眼,随意道:“那可不,大到能让她叫爹了。”
他心算了一下年龄差,二十五岁,确实够格。
张琦却瞬间想歪了,脸上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猥琐笑容,嘿嘿两声:
“行啊你,还是你小子会玩,花样多!”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用手背抹了下鼻子:
“哦对了,咱班花,温若棠,记得不?也在厂里呢!待会儿吃饭你保准能见着。啧啧,还是那么水灵!”
楚言微微一怔,班花温若棠,那个大美女?这在大学可是男生寝室晚上“卧谈会”重点探讨对象。
楚言当时却是有自知自明,对她没啥想法。他很快被眼前这井然有序的环境吸引。
他抬手指了指整洁的道路、完好的设施和那些巡逻的身影:
“你们这里,好像没怎么受丧尸影响?居然还有食堂开伙?”
这与他一路行来所见的地狱景象反差太大,简直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