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周浅在剧痛中惊醒。血脉像沸腾的岩浆,在四肢百骸冲撞。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扭曲的暗影——那影子长着犄角。
“呃...”他蜷缩起身子,指甲深陷进掌心。锁骨下的家族印记灼热发烫,耳边响起古老咒语般的低语:“归来吧,觉醒者...”
“周浅?”身旁传来睡意朦胧的呓语。何粥粥翻过身,温热的手搭在他冰凉的手臂上。
奇迹发生了。暴走的血脉突然温顺,暗影缩回正常轮廓。周浅剧烈喘息着,将脸埋进她散着茉莉香的发间。
“做噩梦了?”她含糊地问,手臂自然地环住他颤抖的脊背。指尖无意识地轻拍,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嗯。”他声音嘶哑,将她又搂紧几分。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梧桐叶吊坠轻轻相撞,发出细微脆响。
何粥粥闭着眼轻笑:“周总怕黑啊...”
这句玩笑让他眼眶发热。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在目睹他失控后,还愿意用温暖包裹他。
月光渐移,照亮床头柜上的玻璃盒。里面珍藏着她的手织围巾,旁边多了一本牛皮笔记本。何粥粥最近总在深夜写写画画,不许他看。
“粥粥,”他轻声唤,“唱首歌吧。”
她含糊地哼起奶奶教的采茶调,跑调得厉害,却比任何安魂曲都有效。周浅的呼吸渐渐平稳,血脉里的灼痛化作暖流。
“今天...十五了吗?”她突然问。
周浅身体微僵。月圆之夜刚过,但血脉躁动周期越来越短。长老会警告过,这是彻底觉醒的前兆。
“没事。”他吻她发顶,“睡吧。”
何粥粥却清醒了些,伸手打开台灯。暖黄光线里,她捧住他苍白的脸仔细端详:“又疼了是不是?”
不等他回答,她翻身下床。周浅以为她要逃,却见她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手绘地图——标满星号的地点用箭头相连,最终指向城郊的温泉山庄。
“奶奶说那里泉眼能镇痛。”她眼睛亮晶晶的,“周末我们去试试?”
周浅怔住。他想起档案记载,那处山庄曾是母亲疗养地。家族刻意隐瞒的信息,竟被这姑娘用最笨的方式找到了。
“好。”他声音哽咽。
何粥粥高兴地钻回被窝,脚丫冰得他一颤。她坏笑着把脚贴在他小腿上:“周总牌暖炉,启动!”
打闹间,笔记本从床边滑落。散开的纸页上画满密密麻麻的笔记:《血脉觉醒古籍摘抄》《镇痛穴位图解》,甚至还有菜市场阿姨教的土方子。
周浅拾起一页,背面写着:“今天他多吃了半碗饭,进步!”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他慌忙关灯,在黑暗中将脸埋进她颈窝。
“周浅?”她察觉异常,温柔拍他后背,“难受就咬我肩膀,我不怕疼。”
这句话击溃他最后防线。泪水浸湿她衣领,他像迷航千年终于靠岸的船,颤抖着锚定在这片港湾。
“粥粥...”他哽咽道,“如果我变成怪物...”
“那就变吧。”她轻笑,“我奶奶说,真心喜欢一个人,连他影子都要喜欢。”
晨光微熹时,周浅发现怀里人呼吸均匀。她手心还紧攥着笔记本,页脚写着:“下周试艾灸,王阿姨说特别灵!”
他轻轻抽走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娟秀字迹记录着昨日点滴:“晴,他笑三次。眼尾皱纹好看。”
最后一行字被涂改多次,最终定格:“想和他过很多个春天。”
周浅取出钢笔,在下面郑重写下:“好。”
落款时,他顿了顿,最终画上片梧桐叶。就像她项链上那片,也像母亲日记本里压着的那片。
早餐时,何粥粥发现笔记本回来了。最后一页添了行凌厉字迹:“预约温泉山庄,三天两夜。”旁边附赠一张手绘漫画:q版的他背着q版的她,泡在温泉里头顶冒爱心。
“周浅!”她红着脸追打他,“你偷看我日记!”
他边躲边笑,眼角皱纹深深。窗外阳光灿烂,仿佛能照散千年孤寂。
而当晚,周浅悄悄在密室刻下新的血脉契约。符文中央嵌着两片交叠的梧桐叶,咒语只有一句:
“以吾血脉起誓,护她百岁无忧。”
月光下,契约泛起温柔金光。这一次,守护不再是责任,而是沉沦罪恶中开出的救赎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