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那辆蓝色的卡玛洛跑车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视野里的小点,直至彻底消失。空气中那股滚烫的、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也随之散去,被霍金斯小镇独有的、混合着青草与尘土的温和味道所取代。
靡思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看不出丝毫刚刚经历过一场高强度心理博弈的痕迹。她甚至还有心情抬眼看了看路边那棵橡树,觉得它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很有层次感。
拐过一个街角,一阵熟悉的、少年人特有的喧闹声传了过来。
是达斯汀他们。
一行六人,几乎是浩浩荡荡地占据了整个人行道。迈克和身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走在最前面,两人双手交握,迈克的侧脸线条紧绷,似乎在认真倾听着什么。达斯汀和威尔跟在后面,达斯汀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嘴里大概又在阐述什么关于科学或者d&d的伟大理论,威尔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而卢卡斯和麦克斯则缀在最后,两人推推搡搡,像两只正在互相试探爪子的小兽。
一派属于这个年纪的、无忧无虑的生动景象。
靡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漾开一个自然的笑容,迎了上去。
“嗨。”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靡思!”达斯汀最先反应过来,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缺了门牙又补好的笑容,“真巧啊!”
威尔在看到她时,眼睛猛地一亮,脸颊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下意识地往达斯汀身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看她。
麦克斯吹了声口哨,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卢卡斯。
“看吧,我就说我们今天运气不错。”
唯有走在最前面的迈克,在看到靡思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将身边的女孩往自己身后拉了半分。那是一个极细微的、保护性的动作。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像一只守护着自己巢穴的鸟。
靡思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女孩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格子衬衫,眼神清澈得像林间溪水,但那份清澈里,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饱经风霜的警觉。她也在看着靡思,目光里没有敌意,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好奇。
那是一种仿佛在观察新物种的眼神。
靡思觉得很有趣,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视线在迈克和那个女孩之间转了一圈,然后落落大方地开口。
“啊,你们好呀。”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陌生的女孩脸上。
“这位是?”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迈克几乎是立刻就想开口说些什么,一些含糊的、可以搪塞过去的谎言,比如“我表妹”或者“邻居家的孩子”。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最安全的词汇。
“她是简。”
开口的却是麦克斯。她踩着滑板上前一步,站到靡思旁边,用一种介绍自己人的熟稔口气说道。
“简·霍珀。刚来霍金斯不久。”
“你好。”那个叫简的女孩,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放松了一些。她从迈克身后探出头,对靡思轻轻说了一句,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达斯汀立刻接上话,试图让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她是我们的……呃,新朋友!对,新朋友!她叫Eleven……不是,是简!简!”他有些语无伦次,脸都涨红了。
迈克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瞪了达斯汀一眼。
靡思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她对着那个叫“简”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温暖的微笑。
“你好,简。我叫靡思,也是刚从加州搬来。”
她没有伸出手,那对一个看起来有些社交障碍的女孩来说可能会是一种冒犯。她只是保持着一个友善的距离,用眼神传递着善意。
“加州?”简,或者说Eleven,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她似乎对这个地名很敏感。
“对,加州。”麦克斯搭着靡思的肩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是老乡。”
威尔从达斯汀身后走了出来,他鼓起勇气,对着靡思小声说:“你的……‘惊喜’,准备好了吗?”
他指的是那个关于画画的秘密约定。
靡思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当然,我们的秘密。”
这个小小的互动,让迈克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层。他看着靡思,又看了看威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个新来的女孩,似乎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已经和他的朋友们建立起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联系。
尤其是威尔。
而Eleven,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看着靡思和威尔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又看了看迈克脸上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思索”的神色。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靡思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去星庭商场!”达斯汀立刻回答,“史蒂夫在那儿打工,我们可以让他请客吃冰淇淋!”
“哦?星庭商场?”靡思的眼睛弯了起来,“那正好,我中午也约了人在那儿。”
她没有说约了谁,但这个信息足以让在场的某些人心思浮动。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扫过众人,“明晚镇上有个派对,你们去吗?”
这个问题一出,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
“派对?”卢卡斯有些疑惑,“谁办的?”
“好像是……蒂娜的派对?”麦克斯猜测道,“如果是的话,那肯定会有比利。”她说到这个名字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比利·哈格罗夫?”迈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靡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那应该会很热闹。”她轻描淡写地说,“我可能会去看看。好了,我得先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她对着大家挥了挥手,然后特意给了威尔一个安抚的眼神。
“拜拜。”
“再见,靡思!”达斯汀热情地回应。
威尔也小声地说了句“再见”。
靡思转身离开,步伐轻快。
“她真酷。”麦克斯看着她的背影,由衷地感叹道。
“她要去见谁?”迈克却还在纠结那个问题,他拉着Eleven的手,低声问。
Eleven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靡思的背影,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她能感觉到,这个叫靡思的女孩,身上有一种和自己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力量。
那不是超能力。
是另一种,她还无法理解,却本能地感到好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