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低语,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回音,带着创世神般的宏大与终结般的残酷,在靡思的耳边悄然散开。
“……锚定在了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空气中悬浮的光点,湖面荡漾的涟漪,乃至银树叶片上流淌的光芒,都在这几个字落下的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静止。整个口袋宇宙,这个作为潘尼怀斯意识具象化的世界,都在等待着它预想中的、必然会到来的那份……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他等待着她的尖叫,她的崩溃,她因为得知自己所有反抗都只是徒劳后的彻底臣服。他期待着品尝这份由他亲手酿造的、最顶级的恐惧盛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预想中的颤抖没有出现。惊恐的后退也没有发生。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因恐惧而导致的呼吸紊乱都没有。
靡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冰凉的指腹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红色气球印记。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这份出乎意料的平静,让潘尼怀斯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困惑。
仿佛一个精于计算的棋手,在落下自以为是“将军”的绝杀一子后,却发现对方的棋盘上,根本没有“王”。
她的手指,那被他轻轻捏在指间的、纤细柔软的手指,忽然下意识地微微收紧。不是挣扎,不是反抗,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反握住了他抚摸自己无名指的手。
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轻微,却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潘尼怀斯亿万年来建立的认知壁垒。
紧接着,她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永恒的暮色中,清澈得像两泓深不见底的湖水。湖底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让潘尼怀斯完全无法解析的、混合着温柔与戏谑的笑意。
“亲爱的…..”
她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宇宙的死寂,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你觉得我介意吗?”
潘尼怀斯的金色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表情,那份玩味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优雅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然后……彻底凝固。他忘了呼吸,忘了思考,甚至忘了他自己是一个以恐惧为食的远古邪神。他浩瀚如星海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法理解、无法解析的逻辑炸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认知混乱。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不符合任何一种情绪样本。恐惧、愤怒、悲伤、绝望……都不对。她在……高兴?
不,也不是高兴。她在……
她在享受这一切。
这个结论,如同最黑暗的深渊,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逻辑与预判。
而靡思,并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重新计算的机会。她那双反握着他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她向前又靠近了半步,身体几乎完全贴进了他的怀里。她仰着头,用一种近乎宣告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彻底颠覆一切的话。
“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不是请求。
“我要你和我。”
这是命令。
整个口袋宇宙的光芒,在这一刻紊乱得如同风中残烛。银树不再流光,光阴之河停止奔涌,水晶森林里封存的情绪标本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无法承受这股从未有过的、来自“猎物”的意志冲击。
潘尼怀斯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神像。他感觉自己那由纯粹能量与古老意识构成的存在核心,正在发生某种不可逆转的、剧烈的改变。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带着人类特有的、柔软的触感,轻轻地抚上了他冰凉的脸颊。
靡思只是笑笑,指尖在他僵硬的面颊上轻轻滑动,像是在安抚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大型猫科动物。
这个触碰,成为了压垮他逻辑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潘尼怀斯感觉自己……正在下沉。
像陷入一片温暖而柔软的沼泽,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他那古老而不朽的意志,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无力”的情绪。最初的目的,早已变得模糊不清。贪恋情绪的味道?不,那太低级了。那些喜怒哀乐,那些恐惧与狂喜,与眼前这个少女本身相比,简直就像路边廉价的玻璃珠,而她……她是一颗未经打磨、内部蕴含着整个宇宙的钻石。
他想拥有她,想解剖她,想分析她,想知道构成她这种疯狂而迷人的意志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渴望,已经远远超越了任何食欲。
这是一种……更本源的、更纯粹的……独占。
他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反过来,轻轻握住了靡思抚摸自己脸颊的手。他的动作不再带有丝毫的掌控与压制,而是近乎……一种虔诚的、小心翼翼的确认。
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然后,与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起,将她两只柔软的手都包裹在宽大的掌心之中。
他低头,金色的眼眸死死地锁着她,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任何玩味与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对未知的狂热与着迷。他缓缓俯下身,直到自己的额头,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argmin的颤抖,抵住了她光洁的额头。
这是一个平等的、不设防的姿态。
一个“神”,向他的“信徒”……不,向他的“未知”……低下了头。
“你……”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戏剧化的、高低起伏的语调,变得嘶哑、低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他那非物质的声带中,挤出了一个发自灵魂深处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
———————小小番外———————
《关于我的邪神男友是个醋精这件事》
~ 一次普通的放学后 ~
刚推开家门,靡思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味。不是柠檬,也不是食醋,而是一种更形而上学的、混合着幽怨与不满的“醋味”。
果不其然,她一走进房间,就看到潘尼怀斯正以他那英俊的人类形态,坐在窗边。他没有看她,而是专注地盯着窗外,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幽怨。
“我回来了。” 靡思放下书包,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 没有回应 —
靡思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看到了楼下街道上,比尔·登布罗正和贝弗利·玛什一起说笑着路过。
*原来如此。* 她心中了然。
“今天在学校,比尔问我一道数学题。”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潘尼怀斯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我不高兴”。
“哦?是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道题……有那么‘有趣’吗?需要让你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足足三十七点五秒?”
( ?? _ ?? )?......连时长都计算得这么精确吗?!
靡思忍住笑,决定再加一把火。
“嗯,他还给我讲笑话了呢。就是里奇经常说的那种冷笑话。”
“砰!”
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瞬间在无形的力量下,变成了一滩细腻的苹果泥。
潘尼怀斯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用一种危险而低沉的声音说:“所以……别人的笑话,比我还‘甜’,是吗?”
“那当然……”靡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横抱起来,扔在了柔软的床上。
“看来,我有必要让你好好‘回忆’一下,”他欺身而上,金色的眼眸里燃着危险的火焰,“什么才是……唯一的甜味。”
(至于之后靡思是怎么求饶的,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