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指南生死未卜,工坊爆炸引发的余波在长安暗流下持续震荡。老仆传来的后续消息证实,太阴阁各据点确实加强了戒备,尤其是通往皇城的几条密道和“水驿”的关键节点,巡逻的“影卫”数量增加了近一倍。然而,这种外紧内松的态势,也恰恰说明了太阴阁核心力量的调动和计划进程受到了干扰,他们正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准备着最后的一击。
留给李白的时间,仿佛沙漏中的最后一捧细沙,正在飞速流逝。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利用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做好万全的准备。而最大的未知与变数,便是“月满之夜”,承天门前,那必将发生的、与太阴阁主及其掌控下的“邪灵玄宗”的正面冲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需要预演,需要在真正决战之前,尽可能地熟悉对手,找到破绽。
深夜,万籁俱寂,连秋虫都已噤声。李白静坐于囚室中央,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沟通了那一直沉寂,却蕴含着莫测威能的【诗剑系统】。
“启动【因果洞察】功能。输入所有已知变量:太阴阁主(疑似拥有操控幻阵、引动地底邪恶之能)、目标玄宗(疑似被邪灵附体,拥有龙气加持及部分帝王权能)、战斗环境(大明宫承天门,预设大型幻阵核心,可能存在地底邪恶能量泄露点)、已知盟友(阿依娜、吴指南(状态未知)、潜在助力(玉真公主、贺知章等))、敌方潜在力量(太阴阁影卫、被控朝臣、可能存在的边境异动)……”
他将连日来收集到的所有情报、线索、推断,乃至对敌人性格、行事风格的分析,都化作一道道清晰的信息流,注入系统界面。
【变量输入完毕。开始构建推演模型……模型构建成功。基于现有数据,模拟‘月满之夜’决战场景。警告:推演结果基于现有信息,与实际可能存在偏差。推演过程将消耗大量精神力,请宿主谨慎维持。】
系统提示音刚落,李白眼前的一切骤然扭曲、破碎!囚室、烛火、窗外的夜色尽数消失,他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无数光影碎片飞速掠过。
当一切稳定下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个极其逼真,却又处处透着虚幻不实感的空间——正是夜幕笼罩下的大明宫承天门广场!
巨大的承天门城楼在月光(模拟的满月)下投下巍峨的阴影,汉白玉广场光滑如镜,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城楼上的灯火。广场四周,隐约可见无数模糊的人影,那是模拟的朝臣、勋贵、使节,他们如同背景板,沉浸在一种虚假的祥和与庆典氛围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与玄宗身上相似的异香,正是强化版的“惑神香”或“迷神引”。
而在御座之上,端坐着的正是“玄宗”!他身着冕服,面容威严,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偶尔掠过一丝猩红,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气与堂皇龙气交织的诡异光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那不再是熟悉的帝王,而是一个被邪恶占据的躯壳。
在“玄宗”身侧稍后的阴影里,站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笼罩在宽大的斗篷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毒蛇般阴冷、深邃的目光,以及其手中缓缓旋转的一个散发着不祥紫黑色光芒的阵盘——那便是太阴阁主!
“来了。”李白心中默念,青莲剑已在意念中凝实,出现在他手中。
没有多余的对话,推演直接进入战斗!
几乎是同时,太阴阁主手中的阵盘光芒大盛!整个承天门广场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祥和的庆典景象化为无边炼狱,烈焰焚天,恶鬼咆哮,无数扭曲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抓向李白的脚踝!这是第一重幻境,直接攻击心神!
“太虚剑心,定!”李白识海中心镜高悬,澄澈明净,抵御着幻象的侵蚀。同时,他挥动青莲剑,剑气如莲绽放,清辉流转,将靠近的幻象恶鬼尽数净化。
然而,御座上的“邪灵玄宗”动了!他并未起身,只是抬手一指!一道融合了龙气威严与邪恶死寂之力的漆黑光柱,如同孽龙出洞,咆哮着向李白轰来!光柱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李白不敢硬接,身形化作一道青烟,以「月影步」急速闪避。但那光柱仿佛有生命般,紧追不舍,同时,“玄宗”口中发出非人的低吼,广场地砖碎裂,更多缠绕着黑气的触手状能量破土而出,封堵他的退路!
第一次交锋,李白试图近身,以「诗剑合一」强攻太阴阁主,打断其操控幻阵。诗句出口,剑气纵横,却被层层叠叠、虚实变幻的幻阵屏障与“玄宗”狂暴的远程攻击联手挡下,他甚至没能靠近太阴阁主十丈之内,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源自地底邪恶能量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倒飞而出。
【推演失败。宿主被幻境结合龙气邪能冲击,心神受创,战力受损百分之三十。】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场景重置,回到最初。
李白深吸一口气,总结教训:“幻阵干扰太强,邪灵玄宗远程压制力惊人,地底邪恶能量会间歇性爆发。需先破幻,或干扰太阴阁主施法。”
第二次推演,他改变策略,试图以「青莲剑歌」的净化之力,强行撕裂幻境。剑歌起,青莲开,净化之光的确驱散了大片幻象,但也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真气。太阴阁主冷笑一声,阵盘再转,被驱散的幻象瞬间重组,甚至变得更加狰狞,同时,“玄宗”抓住他真气运转的间隙,一道凝练的龙形黑气直接击中了他的左肩!
剧痛传来,左臂瞬间麻木。
【推演失败。宿主遭受重创,失去左臂行动能力。】
……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李白尝试了各种方法:
——与模拟的“阿依娜”联手,借助其「先祖祝福」提升正气,强行净化“玄宗”。但“玄宗”体内的邪灵过于强大,龙气护体,净化效果微弱,反而被邪灵抓住机会,以精神冲击重创了“阿依娜”。
——试图找出幻阵节点进行破坏。但在太阴阁主的主持和“玄宗”的干扰下,节点变幻莫测,难以锁定,反而屡次陷入陷阱。
——甚至模拟了吴指南突然出现,以玄冰剑气冻结部分幻阵,但太阴阁主总能迅速调整,甚至利用被冻住的能量反向引爆,造成更大范围的混乱。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被幻境中的心魔折磨,看到师门再次覆灭,看到阿依娜在眼前消散,看到长安城在邪能中化为废墟……
他被“玄宗”的龙气邪能轰击,筋断骨折,呕血不止……
他被太阴阁主诡谲的术法困住,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挣扎越是剧烈,束缚越紧……
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和精神的损耗,若非有「太虚剑心」守护,以及系统提供的特殊推演空间保护核心意识,他的神魂早已在这无数次“死亡”中崩溃。
但李白没有放弃。他的眼神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反而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
他逐渐摸清了太阴阁主操控幻阵的一些习惯性手法,发现了“邪灵玄宗”攻击模式中的几个微小僵直,感知到了地底邪恶能量爆发前那极其短暂的能量汇聚征兆……
更重要的是,在这无数次与虚实变幻的对抗中,他对于「诗剑合一」的理解,对于自身剑意的打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剑,不再仅仅追求凌厉与杀伤,更带上了一种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意境。
在一次几乎成功的反击中,他于万千幻影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太阴阁主那隐藏在斗篷下的、一丝因阵法反噬而产生的精神波动。福至心灵,他将自身对于幻境的理解、对于情绪力量的感悟,尽数融入剑中,创出了一式全新的剑招。
剑出,并无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如同水月镜花,剑光缥缈不定,仿佛倒映着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这一剑,并非直接攻击肉身,而是循着那丝精神波动,直刺太阴阁主的心神!
“噗——”
模拟的太阴阁主身体剧震,斗篷下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痛苦之色,虽然他立刻稳住了阵盘,但整个幻阵都因此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刹那!
李白把握机会,青莲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直刺御座上的“玄宗”!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玄宗”心口的瞬间,异变再生!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恐怖吸力,猛地自“玄宗”体内,或者说自他身下的御座与地底连接处传来!不仅瞬间吸走了李白这一剑的大部分力量,更反过来要将他的神魂都拉扯进去!
【推演失败。宿主触及核心封印关联点,遭遇“本源邪能”反噬,神魂湮灭。】
场景再次重置。
李白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剧烈地喘息着,仿佛真的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与明悟的光芒。
“镜花水月……”他回味着那新创出的一剑,此招专攻心神,对抗精神控制与幻术,效果奇佳。
而最后的失败,更是揭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彻底破解‘惊鸿计划’的关键,在于同时斩断玄宗与‘谪仙墓’(或地底封印)的能量联系,并净化其体内邪物!缺一不可!”
只斩断联系,邪灵可能失控暴走,或寻找新的容器。
只净化邪物,地底邪恶能量可能依旧能通过龙气通道产生影响。
必须双管齐下!
他退出推演空间,回到现实的囚室,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虽然疲惫欲死,精神几近枯竭,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无数次失败的预演,换来了一条清晰的、通往胜利的荆棘之路。
以及,一柄更加锋利、足以斩破迷雾的剑。
月满之夜,他已不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