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码头,位于宋州城外二十里,紧邻通济渠,是漕运北上南下的一处重要枢纽。平日里,这里船帆如云,脚夫如织,喧闹非凡。但近几日,码头的气氛却透着一丝古怪。
明面上,码头的守卫似乎松懈了些,原本驻扎在此的一队州兵被调往了别处,只剩下一些漕帮的汉子维持秩序。但暗地里,几艘看似卸完货、随意停靠在僻静处的漕船船舱内,却藏着雷万春和他麾下那一百名精锐。他们如同蛰伏的猎豹,收敛了所有气息,只有一双双锐利的眼睛,透过船舱板壁的缝隙,死死盯着码头上的风吹草动。
码头的库区深处,几座最大的粮仓周围,看似与往常无异,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新撒上了一种特制的、带着微弱辛辣气味的药粉,这是天工坊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据说能干扰某些擅长追踪的畜生(比如狼)的嗅觉。而粮仓的屋顶、周围的制高点上,一些伪装得极好的黑影匍匐着,手中紧握着天工坊最新打造、弩臂上刻画了简易净灵符文的强弩,弩箭的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青色微光。
雷万春蹲在一艘货船的底舱,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嘟囔:“娘的,这都第三天了,那些狼崽子到底来不来?再这么憋下去,老子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低笑道:“雷头,急啥?高参军不是说了嘛,钓鱼得耐心。再说了,李先生布的局,还能有错?”
正说着,舱外传来三声短促的蛙鸣——约定的暗号,有情况!
雷万春精神一振,猛地吐掉草茎,凑到窥孔前。
只见码头上,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胡商队,正是情报中描述的那支!驮马、货物、护卫,一应俱全。为首的那个“粟特商人”满脸堆笑,正与留守的漕帮小头目交涉着什么,递上了伪造的朔方军采办文书。
“来了!”雷万春眼中凶光一闪,拳头捏得嘎嘣响,“通知下去,各就各位,没有老子……不,没有先生的号令,谁都不许动!把网子给我收紧了!”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整个码头区域,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张开。
那支胡商队似乎并未察觉异常,顺利地被“允许”在码头指定区域卸货、休整。他们表现得与其他商队并无二致,护卫们帮忙卸货,商队首领则与漕帮小头目套着近乎,打听些“市面上的行情”。
然而,在“诗阁”安插在码头力夫中的眼线,以及雷万春这等老江湖的锐利目光下,他们的破绽还是露了出来。那些护卫虽然极力掩饰,但行走坐卧间那股行伍特有的纪律性,以及偶尔扫视周围环境时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绝非普通商队护卫能有。而且,他们卸下的“货物”,虽然用油布盖得严实,但搬运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和落地时的分量,绝不像是什么香料、皮毛,更像是……兵器甲胄!
“果然是冲着军械粮草来的!”雷万春心中冷笑。
入夜,码头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船只熄了灯火,唯有那支胡商队的几顶帐篷还亮着微光,隐约有人影晃动。
子时刚过,最黑暗的时刻。那几顶帐篷的帘子被悄然掀开,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溜了出来!他们换上了夜行衣,动作迅捷无声,分成数股,目标明确地朝着库区那几个最大的粮仓潜行而去!手中,赫然握着出鞘的弯刀和引火之物!
“动手!”雷万春通过特制的、内嵌了微弱传音法阵的铜管,发出了低沉的命令!
咻咻咻——!
几乎在同一时间,粮仓周围的制高点上,弩机扳机扣动的轻响连成一片!数十支特制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射向那些潜行的黑影!
“有埋伏!”
“小心弩箭!”
狼卫们反应极快,听到风声便立刻翻滚躲避,或是挥动弯刀格挡!但他们低估了这些弩箭的威力与诡异!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和闷哼声接连响起!尽管他们身手矫健,依旧有七八人中箭倒地!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弩箭上附带的微弱青光,在射中目标或是被格挡开后,竟散发出一股令他们极为不适的、仿佛能净化他们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奇异波动,让他们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是破魔弩!他们有准备!”一名狼卫小头目惊怒交加地吼道。
就在这时!
轰!轰!轰!
粮仓周围的地面,突然炸开数个陷坑!坑底布满削尖的、同样刻画着净灵符文的竹签!又有几名猝不及防的狼卫惨叫着跌入坑中!
陷阱连环发动,瞬间打乱了狼卫的偷袭计划!
“撤!按第二方案,向西南方向突围!”那名为首的“粟特商人”,此刻已撕去伪装,露出一张狰狞的胡人面孔,眼中闪烁着凶光,用突厥语厉声下令。他们果然留有后手!
剩余的狼卫立刻放弃原定目标,如同受惊的狼群,朝着码头西南方向,那片连接着荒滩和废弃盐场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匿和摆脱追踪。
“想跑?问过你雷爷爷没有!”雷万春怒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第一个从藏身的船舱中跃出!他手中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寒光,带着一股狂暴无比的气势,直接撞入了狼卫的队伍中!
“给老子留下吧!”刀光如匹练般斩落,一名试图阻拦的狼卫连人带刀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结阵!缠住他们!”雷万春一边疯狂劈砍,一边大吼。
随着他的吼声,四面八方涌出了更多的“剑堂”精锐!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结成简单的战阵,刀光剑影,配合默契,如同绞肉机般,死死缠住试图突围的狼卫。这些“剑堂”弟子修炼了长生诀基础篇后,耐力与恢复力大增,攻势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
狼卫虽然个体实力强横,凶悍异常,但在早有准备的埋伏、特制弩箭陷阱的干扰、以及“剑堂”弟子结阵而成的铜墙铁壁面前,如同陷入了泥沼,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刃入肉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码头上火光四起(部分是狼卫试图纵火制造混乱,但很快被扑灭),映照出一张张狰狞或坚毅的面孔。
那狼卫头目见手下死伤惨重,突围艰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刻满邪异符文的骨哨,放入口中,就要吹响!
“想叫帮手?做梦!”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狼卫头目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反手一刀向后劈去!刀风凌厉,足以开碑裂石!
然而,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却劈了个空!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侧,仿佛一直就在那里。李白甚至没有看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看似缓慢,却精准无比地在那劈来的弯刀侧面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那狼卫头目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既柔韧又磅礴的巨力从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比,弯刀几乎脱手飞出!他心中骇然欲绝,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他还想挣扎,李白却已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的青色剑气吞吐,快如闪电般点向他周身数处大穴!
狼卫头目拼命闪躲格挡,但他所有的动作,在李白那仿佛能预判一切的灵觉和迅捷如风的身法面前,都显得如此笨拙和迟缓。
噗噗噗!
数声轻响,他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他体内那狂暴的血狼蛊之力,在李白那蕴含着精纯生命本源的长生剑气侵入下,竟如同遇到了天敌,瑟瑟发抖,丝毫无法调动!
生擒!
李白看也没看被他制住的敌酋,目光扫向战场。只见雷万春如同虎入羊群,砍山刀挥舞得泼水不进,所过之处,狼卫人仰马翻。而“剑堂”弟子们结阵而战,将剩余的狼卫分割包围,逐步蚕食,胜局已定。
他微微颔首,对赶过来的雷万春道:“留几个活口,尤其是那个会吹哨子的。”
“明白!”雷万春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转身吼道,“兄弟们,加把劲!李先生要活的!”
战斗很快结束。潜入永丰码头的这支狼卫小队,除头目被生擒外,另有四名重伤被俘,其余四十余人,尽数伏诛!而“剑堂”这边,凭借埋伏优势和装备功法克制,仅付出了十余人轻伤,无人阵亡的微小代价!
消息传回扬州基地,高适、杜甫等人皆是精神大振!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更是对他们数月来努力成果的一次极佳检验!证明了李白的传承有效,证明了他们的战术可行!
而对那狼卫头目的审讯,也在永丰码头附近一处秘密据点,由李白亲自进行。面对李白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和那缕令他们体内邪力恐惧的青色剑气,顽抗的狼卫头目心理防线很快崩溃,吐露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安禄山,定于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于范阳誓师起兵!而他们此次南下的任务,除了破坏粮草枢纽,更重要的,是确认江淮地区的布防虚实,以及……探查一个名为“李白”的诗人及其所属“侠客盟”的详细情况!
狼烟将起,时间已然确定。
而侠客盟的锋芒,也在这初次的较量中,初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