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灯昏议未休,降旗欲竖使人愁。
青锋暗握待时起,不教河山付寇仇。
联军临时指挥部设在地下三层的掩体里,潮湿的空气裹着铁锈味往人肺里钻。穹顶坍塌后,这里成了残存人类的神经中枢,混凝土墙壁上布满裂纹,临时架设的电缆像毒蛇般缠在钢梁上,滋滋的电流声里混着远处蚀骨者的嘶吼。沈青枫踩着积水走进来,军靴碾过碎玻璃的脆响,让争吵声骤然停了半拍。
宋之问正站在投影幕前唾沫横飞,他那身笔挺的西装在这群灰头土脸的幸存者里格外扎眼,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手里的激光笔在幕布上划出刺眼的红线,噬星族的舰队能把月球炸成齑粉,我们这点家当够塞牙缝吗?
幕布上是卢照邻旗舰的全息图,暗紫色的舰体像头蛰伏的巨兽,周围环绕的星尘被引力扯成血色丝带。宋之问啪地按停画面,转过身来推了推眼镜:他们要的只是源能核心,我们交出沈青枫和那几个源能者,换全人类活下去,这笔买卖不亏!
放你娘的屁!孤城的怒吼震得灯管嗡嗡作响,他刚从辐射区换防回来,作战服上还沾着绿色的蚀骨者体液,肌肉贲张的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老子弟兄死了一半才守住的防线,你一句话就想卖了?他攥着拳头步步逼近,指节捏得发白,有种再说一遍,我把你牙敲下来喂狗!
宋之问往后缩了缩,色厉内荏地嚷嚷:你、你这是蛮不讲理!我这是为了大局!他突然提高音量,想想那些孩子!沈月痕不也快撑不住了吗?难道要让所有人陪你们这群疯子陪葬?
沈青枫的目光像淬了冰,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江清把机械弓斜挎在肩上,箭头还在滴着机油,她咬着下唇没说话,但捏着弓弦的手指已经泛白。烟笼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银色的瞳孔在昏暗里忽明忽暗,听到两个字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朱门蹲在控制台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金属外壳,发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那是他们约定的警戒信号。
不见有人还。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宋之问的副官从人群后走出来,这人总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系得严严实实,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根芦苇。他叫不见有人还,据说爹娘是研究古诗的学者,给他取这名字时没想到会成谶语。此刻他手里把玩着枚生锈的弹壳,慢悠悠地说:宋先生的意思是,让沈队长带头去,毕竟他是噬星族点名要的人。
这话像根毒刺扎进众人心口。沈青枫突然笑了,笑声在密闭的地堡里撞出回声,他解开作战服的领口,露出锁骨上未愈的伤疤——那是上次和蚀骨者领主搏斗时留下的,形状像朵绽开的血色梅花。谈判?他歪头看着宋之问,去年你跟蚀骨者换物资,把三个孤儿当诱饵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吧?
宋之问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眼镜滑到鼻尖也忘了推。你、你血口喷人!他指着沈青枫的手都在抖,那是战略撤退!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
沈青枫步步紧逼,身上的源能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颤,保存到你把他们的心脏挖出来,卖给韦应物当实验品?他突然提高音量,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地上,还是保存到你拿着同胞的骨头,去跟噬星族换那张狗屁的免死金牌
地堡里鸦雀无声,只有通风管道传来呜咽般的风声。不见有人还悄悄往门口挪了半步,却被江清搭弓的动作钉在原地。少女的机械弓泛着冷光,箭头精准地指着他的咽喉,她扎着高马尾,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眼神比箭簇还利:动一下试试?
孤城突然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沈青枫的肩膀,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作战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小臂上纹着只浴火的凤凰。跟这种人废话什么?他活动着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直接扔出去喂蚀骨者,省得浪费氧气。
不可!江雪从医疗区跑过来,白大褂上沾着血污,发梢凌乱地贴在脸颊,她怀里抱着个急救箱,跑动时里面的玻璃药瓶叮当作响。他知道噬星族的能量频率!她喘着气停下,扶着控制台的手在发抖,刚才截获的通讯里,他们提到了共振频率,只有宋之问能破译!
宋之问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挺直腰板:听见了吗?我还有用!他整理了下衣襟,重新戴上那副虚伪的笑容,只要让我主持谈判,我保证......
保证把我们都卖个好价钱?沈青枫打断他,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人狠狠掼在墙上。宋之问的眼镜摔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露出他那双惊慌失措的小眼睛。去年冬天,三号避难所的人是不是你锁在里面的?沈青枫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就因为他们发现了你倒卖抑制剂的勾当?
宋之问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不见有人还突然掏出枪,却被朱门一脚踹在手腕上。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乱糟糟地竖着,此刻正用脚踩着那人的手背,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容:打架不看场合啊?他脚底下一用力,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不见有人还的惨叫声让所有人皱起眉头。
够了。沈青枫松开手,宋之问像滩烂泥滑坐在地。他从作战服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球,往地上一抛,球体展开成全息投影仪,显示出月球中转站的影像。三天前,裴迪发来消息,他们修复了净化炮。他指着影像里那道蓝色的光束,只要我们能撑到能量充能完毕,就能清除地球上的噬星族。
痴人说梦!宋之问突然尖叫起来,爬过去抱住沈青枫的腿,他们的母巢在天狼星!就算你打赢了地球这场,还有源源不断的舰队过来!我们根本......
我们还有这个。苏云瑶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穿着件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脑后,发尾系着枚银色的铃铛。她手里拿着个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奇异的紫色光芒,这是从噬星族俘虏体内提取的抗体,能让他们的源能失效。她晃了晃试管,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晕,但需要活体实验,我需要宋之问帮忙计算剂量。
宋之问的眼睛亮起来,立刻点头如捣蒜:我帮!我什么都帮!他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只要能活下去,我......
晚了。沈青枫突然笑了,伸手揽住苏云瑶的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少女的睫毛颤了颤,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远处的爆炸声奇妙地共鸣。从你说出两个字开始,你就已经死了。
地堡的门突然被撞开,蚀骨者的嘶吼声瞬间灌满整个空间。为首的三阶蚀骨者挥舞着骨刃,绿色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宋之问吓得瘫倒在地,不见有人还想往桌子底下钻,却被江清一箭射穿了喉咙。
看来谈判失败了啊。孤城活动着肩膀,源能在他周身形成金色的光晕,那就让这群怪物看看,人类的骨头有多硬!他冲上去,拳头与骨刃碰撞出火花,发出龙吟般的巨响。
江清的箭矢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向蚀骨者的眼睛。沈青枫拔出腰间的钢管,金属在他手中发出嗡鸣,突然暴涨成一把长刀。苏云瑶将试管抛向空中,紫色的液体在空中雾化,形成一道屏障。朱门吹了声口哨,控制台突然升起防御罩,将宋之问困在里面。
你、你们不能这样!宋之问拍打着能量屏障,声音里充满绝望,我知道错了!我......
沈青枫没再看他,转身冲向战场。长刀划破空气,带起一串血珠,在灯光下像极了绽开的红梅。他突然想起春眠老人说过的话,这世道活着本身就是侥幸,但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
议场忽起降胡声,志士同仇怒目睁。
地堡暂为龙虎斗,青锋终要鬼神惊。
血书未许河山碎,铁骨当撑天地倾。
莫道前路多险阻,旌旗指处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