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衣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娇娇头上身上那些明晃晃的金玉首饰。
唇角的笑意冰冷而嘲弄:“赫连公子的人,这点体面,总该是有的吧?
莫非,这点‘诚意’,赫连公子都舍不得给娇娇姑娘花销?”
“你!”娇娇被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苏寻衣的话,句句诛心。
点明了她们没资格,又抬出了赫连风的名头。
这钱不掏,岂不是承认自己连三千两的体面都没有?
岂不是打了三皇子的脸?
这贱人,她分明是算准了。
巨大的憋屈和愤怒几乎要将娇娇撕裂。
她胸口剧烈起伏,头上的珠翠钗环随着她粗重的呼吸叮当作响。
王翠也惊呆了,三千两?
苏寻衣却仿佛没看到她们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她好整以暇地,微微侧头,对着门内垂手侍立的青鸾,淡淡问道:“青鸾,一楼今日最低消费几何?”
青鸾垂着眼帘:“回夫人,最低消费,一千两。”
“哦。”苏寻衣轻轻应了一声。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台阶下脸色惨白的娇娇和王翠。
那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听见了?
三千两一位,入门费。
雅坐最低消费一千两。
茶水点心嘛,自然也是另算的。”
苏寻衣微微一顿,看着娇娇那副恨不得扑上来生啖其肉的表情,语气带着“关切”,“两位,意下如何?
若是囊中羞涩,便请回吧。
这出门的大街,风景也不错,足够二位慢慢‘欣赏’了。”
这最后的“欣赏”二字,狠狠扎在娇娇的自尊心上。
囊中羞涩?被苏寻衣这个贱人当众说她囊中羞涩?
还被这满街的贱民看着?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好不容易从杏山镇爬上了三皇子的床,怎么甘心让苏寻衣踩在脚下。
“好,好,好你个苏寻衣。”娇娇的声音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三千两就三千两,小翠的那份我一起付了。
我倒要看看,这破地方,值不值这个价”
她猛地从腰间一个鼓囊囊的、绣着金线的荷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
那动作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狠厉,看也不看,哆嗦着手,数出六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狠狠地、几乎是砸向挡在门口的青鸾!
“拿着,六千两!够不够?
够不够买你这个破门槛?”娇娇尖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肉痛而变了调,整张脸都扭曲了。
“贱人,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禀告……我夫君,定要你好看。
还有萧婳那个狐狸精,你们串通一气……”
青鸾面无表情地伸手,稳稳接住了那几张银票。
便对着苏寻衣微微颔首,“六千两,两位,入阁费已付清。”
她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对着台阶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姿态依旧疏离,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银钱交易从未发生。
“娇娇姐,使不得啊,六千两。
这……”王翠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
看着那厚厚一叠飞出去的银票,心都在滴血,她挣扎走到娇娇耳边,想要劝阻。
“要是三皇子知道这六千两就这么没了,定会打死我们的。”
“闭嘴。”娇娇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王翠一眼,那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
她现在只想立刻冲进去,撕碎苏寻衣那张可恨的脸,更要看看这该死的绯云阁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值得如此天价。
“青鸾,带二位贵客进去。茶水,另付。”
王翠和娇娇进了绯云阁。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到极致的玫瑰冷香,沁人心脾,这香气昂贵内敛,无声地宣告着绯云阁的不同凡响。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颜色是极深的墨蓝色,行走其上,如同踩在云端。
四周用温润的暖玉色石料砌成,触手生凉,壁上镶嵌着鎏金壁灯。
最令人目眩神迷的,是陈列在展台之上的一件件玲珑小衣。
在苏寻衣精心设计的光线下,流光溢彩,华美得令人窒息。
有轻若无物的鲛绡纱。
有如火的云锦织就大朵大朵的立体牡丹小衣,花瓣层叠,几可乱真。
还有冰蓝色冰蚕丝织就的,通体没有任何绣花,却流淌着月光般的清冷光泽。
每一件都穷尽巧思,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娇娇和王翠如同两个误入仙境的粗鄙凡人,站在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慑住了。
刚才在门外叫嚣的气焰,被付钱的肉痛和那六千两白银换来的屈辱感所取代。
此刻又被这满室难以想象的奢华与清贵冲击得荡然无存。
价值连城?
何止,这里的东西,她们之前引以为傲的那些金玉首饰,在这满室光华面前,显得如此庸俗可笑。
青鸾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两位,雅间已备好,请随我来。”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娇娇被这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
一股强烈的、想要找回场子的冲动瞬间压过了最初的震撼。
她不能露怯,尤其是在苏寻衣那个贱人面前。
娇娇深吸一口气,强行挺直了腰杆,努力想摆出贵妇的派头,可眼神里的贪婪和惶恐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用力扯了一把还呆愣着的王翠,用带着施舍意味的语调对着青鸾说道:“哼,也不过如此,带路吧。”
青鸾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身引路。
穿过流光溢彩的前厅,沿着一条铺着同色墨蓝地毯的回廊前行。
回廊两侧挂着寥寥几幅水墨丹青,意境悠远。
廊外是一方小小的天井,几竿翠竹疏朗有致,掩映着一座小巧的太湖石假山,山石间有细细的水流潺潺而下。
几尾通体赤红的锦鲤在睡莲叶下游弋,更添几分清幽雅致。
雅间并不大,却布置得极为精致。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圆桌居中,桌面上倒映着屋顶垂下的莲花宫灯。
桌旁围着四把同材质的圈椅,铺着雪青色锦缎软垫。
靠墙条案上面摆放着一只素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素心兰,幽香暗浮。
临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细节考究,处处透着不张扬的贵气。
“两位请稍坐,茶点稍后奉上。”青鸾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说完便欲退出。
“慢着。”娇娇猛地出声。
她环顾了一圈雅间,虽然清雅,却显得有些“空”。
没有外面那些流光溢彩的小衣,她可是花了六千两才进来的,就为了看这个?
她必须买点什么,必须让苏寻衣那个贱人看看,她娇娇不是花不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