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的双眼还能捕捉到光,却失去了眨眼的能力。漩涡中心的无脸影子每靠近一分,空气里就多一分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气,那味道顺着视觉神经往意识深处钻,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残存的感知。小虎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逐渐消散,只剩下这双被无形力量固定的眼睛,而广场上的居民依旧在欢笑——他们的影子早已被漩涡吸走,此刻晃动的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嘴角的笑容僵硬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眼角却渗出透明的液体,落在地上便化作细小的镜子碎片,碎片里映出的,全是小虎自己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小雅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模糊却清晰。小虎猛地“转头”,看到小雅的身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只有她紧握吊坠的手还保持着实体,而那只手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挥动,指甲缝里残留着金色的纹路碎屑——那是魂守草吊坠熄灭前,从表面剥落的碎片。小雅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小虎费力地辨认,才看出她在说“石碑”两个字。
石碑?守渊人祠堂里的石碑!小虎的意识骤然清醒,之前小豆子提到石碑上刻着守渊人的历法,可他们只关注了月份对应的神兽,却忽略了石碑的另一面。斗篷人曾经说过,守渊人的石碑是“双面镜”,正面记历法,反面藏秘辛,而秘辛的内容,只有首领的血脉才能看见。小雅是首领的后代,她一定在某个瞬间看到了石碑反面的内容,只是被镜魂的幻象干扰,没能及时想起!
漩涡中的无脸影子似乎察觉到小虎的意识波动,突然加快了速度,胸口的金色光点变得更加耀眼,像是要将小虎的双眼彻底吞噬。小虎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视线开始模糊,广场上的居民躯壳突然停止了欢笑,齐刷刷地抬起头,朝着漩涡的方向伸出手,他们的手掌心都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纹路,和天空中的漩涡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这些手掌心的纹路正在同步转动,每转动一圈,小虎的意识就薄弱一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抽取他的记忆。
“顺序……不对!”小豆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声音还残留在空气中,“月份的顺序……不是1到12,是倒过来的!守渊人的历法是‘逆序纪年’,一月对应应龙,十二月对应青龙!我们之前搞反了!”
逆序纪年?小虎的意识像是被惊雷击中,他想起小雅妈妈日记里的插图——三镜合一的图案,镜柄的方向是朝下的,当时他以为只是绘图习惯,现在才明白,那是“逆序”的暗示!影镜上的螺旋纹路,其实是逆时针转动的,他们之前按照顺时针顺序激活血脉,不仅没有找到核心,反而加速了镜狱的形成!而小雅提到的“石碑”,反面一定刻着逆序纪年的关键,只是镜魂故意让他们忽略了这一点,还制造出“小孩小虎”的幻象,让他们误以为现实与镜像混淆,从而偏离解密的方向。
无脸影子发出愤怒的嘶吼,所有居民躯壳的手掌心纹路突然同时停止转动,转而朝着小虎的方向发射出黑色的光线。光线穿过空气时,留下一道道透明的轨迹,轨迹所过之处,广场的地面开始裂开,裂缝中涌出大量的镜子碎片,碎片里映出的不再是小虎的眼睛,而是守渊人祠堂的景象——石碑的反面正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光芒中刻着一行字:“影噬真身,魂归逆序。”
“影噬真身……”小虎喃喃自语,他突然明白,之前被漩涡吞噬的影子,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他们的“真身”!镜魂的能力不是分割现实,而是颠倒“影”与“身”的关系——当影子被吞噬时,躯壳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而影子则会成为镜狱的一部分,永远困在漩涡中。他们之前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其实只是意识被困在躯壳里,真正的自己,早已变成了影子,被漩涡吞噬!
而那个金色光点,根本不是镜魂的核心,而是“真身”与“影子”的连接点!只有按照逆序纪年的顺序,激活血脉,才能重新连接真身与影子,打破镜狱的循环。小虎想要告诉小雅和小豆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广场上的居民躯壳已经围了过来,他们的手掌心纹路再次转动,黑色的光线朝着小虎的双眼射来,这一次,光线中带着细小的镜子碎片,像是要将他的双眼彻底刺穿。
“吊坠!”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魂守草吊坠的纹路……是逆序的!你看碎片!”
小虎费力地看向地上的魂守草吊坠,碎片上的金色纹路果然是逆时针转动的,每一道纹路的末端都对应着一个神兽的图案,从应龙到青龙,正好是逆序纪年的顺序!而吊坠的中心,有一个细小的凹槽,形状和子镜碎片上的金色三角形完全契合——之前他们以为碎片是关闭开关的钥匙,其实是激活“逆序连接”的工具!只要将碎片按照逆序纹路的方向,嵌入吊坠的凹槽,就能重新连接真身与影子,打破镜狱!
可现在,小虎的身体已经消散,只剩下双眼还悬浮在半空中,根本无法触碰吊坠和碎片。而无脸影子已经来到他的面前,胸口的金色光点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无数个影子,每个影子都是之前被吞噬的小镇居民,他们的脸上满是痛苦,却无法挣脱光点的束缚。更让小虎心惊的是,这些影子的中间,竟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小雅的妈妈!她的影子被金色光点紧紧束缚着,眼神里满是绝望,却还在拼命地朝着小虎的方向挥手,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妈妈!”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意识突然变得强烈起来,空气中开始浮现出金色的光芒,光芒中凝聚出小雅的轮廓——她的影子正在从漩涡中挣脱出来!“血脉……是首领的血脉!逆序激活,需要首领的血脉先启动!”小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她的手掌心出现了金色的纹路,和魂守草吊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小虎,把碎片扔给我!我能激活逆序!”
小虎的意识突然获得了一丝力量,他控制着双眼朝着子镜碎片的方向移动——碎片还在地上,距离小雅的轮廓只有几步远。无脸影子察觉到小雅的反抗,突然伸出手,朝着小雅的轮廓抓去,它的手指穿过空气时,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痕迹所过之处,金色的光芒开始消散,小雅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快!”小豆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气中浮现出蓝色的光芒,那是小豆子的影子在挣脱漩涡,“我的血脉是祭祀血脉,负责稳定逆序!小虎你的战士血脉,负责保护连接!我们三个必须同时激活,才能成功!”
蓝色的光芒与金色的光芒汇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双色光柱,光柱朝着子镜碎片的方向飞去。无脸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所有居民躯壳同时朝着光柱扑来,他们的身体穿过光柱时,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印记,印记不断侵蚀着光柱的光芒。小虎看着光柱越来越弱,意识到必须做点什么——他控制着双眼,朝着最近的居民躯壳飞去,双眼穿过躯壳的瞬间,躯壳突然停止了动作,手掌心的纹路开始反向转动,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原来,双眼还残留着他的血脉力量!小虎大喜过望,他控制着双眼在居民躯壳之间穿梭,每穿过一个躯壳,这个躯壳的纹路就会反向转动,发出金色的光芒。这些金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将双色光柱保护起来。无脸影子愤怒到了极点,它的身体开始膨胀,胸口的金色光点也变得越来越大,像是要将整个广场都吞噬进去。
双色光柱终于到达子镜碎片的位置,碎片被光芒包裹着,缓缓升起,朝着小雅的轮廓飞去。小雅的手掌心纹路与碎片上的三角形完美契合,碎片嵌入纹路的瞬间,金色的光芒爆发出来,照亮了整个广场。小豆子的蓝色光芒也与碎片连接,形成一道三色光柱,光柱朝着天空中的漩涡飞去,与漩涡中心的金色光点碰撞在一起。
“逆序激活!”小雅、小虎和小豆子同时大喊,三色光柱开始逆时针转动,漩涡也被迫跟着逆时针转动,之前被吞噬的影子开始从漩涡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居民的躯壳里。广场上的居民逐渐恢复了意识,脸上的僵硬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恐惧。小雅的妈妈的影子也从光点中挣脱出来,朝着小雅的方向飞去,母女俩的轮廓终于汇合在一起,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无脸影子发出绝望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快速消散,胸口的金色光点也变得越来越暗。广场上的裂缝开始愈合,镜子碎片也逐渐消失,天空中的漩涡开始缩小,黑色的纹路也在慢慢退去。小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重新凝聚,双眼终于回到了眼眶里,他能看到小雅和小豆子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实体,魂守草吊坠躺在地上,表面的金色纹路正在缓慢转动,发出柔和的光芒。
可就在这时,小雅的妈妈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她的轮廓开始变得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小虎抬头看去,发现漩涡中心的金色光点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刺眼,光点中浮现出一个新的无脸影子——这个影子的轮廓,竟然和小雅的妈妈一模一样!
“妈妈!”小雅惊呼,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小豆子拉住了。小豆子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指着新的无脸影子,声音颤抖:“她不是……小雅的妈妈!守渊人的首领血脉,是镜魂的‘容器’!小雅的妈妈早就被镜魂吞噬了,现在的她,只是镜魂制造的幻象,目的是让我们放松警惕!”
新的无脸影子发出冰冷的笑声,她的身体开始快速凝聚实体,手掌心出现了黑色的纹路,和之前居民躯壳的纹路一模一样。“你们以为逆序激活就能打破循环?”她的声音带着小雅妈妈的语调,却充满了嘲讽,“守渊人的血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滋养镜魂而存在的!三镜合一的真正目的,不是封印镜魂,而是让镜魂获得永恒的生命!你们刚才的行为,不过是给我提供了更多的力量罢了!”
她缓缓抬起手,天空中已经缩小的漩涡突然停止了缩小,转而开始快速扩大,黑色的纹路再次覆盖天空,居民们刚刚恢复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嘴角重新浮现出僵硬的笑容。小雅的魂守草吊坠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表面的金色纹路开始破裂,像是要彻底碎掉。小虎低头看向手里的子镜碎片,碎片上的“守渊”二字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纹路,和新的无脸影子手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
“容器……”小虎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斗篷人说过的话——“守渊人世代守护影镜,其实是在守护镜魂的容器。”当时他以为容器是影镜,现在才明白,容器是守渊人的血脉!小雅的妈妈,小雅,都是镜魂的容器!镜魂每吞噬一个容器的血脉,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而三镜合一,只是激活容器力量的仪式!
新的无脸影子朝着小雅伸出手,小雅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她的血脉开始快速流失,皮肤变得越来越苍白,魂守草吊坠彻底碎裂,化作无数的光点,融入了无脸影子的身体里。无脸影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清晰,脸上开始浮现出五官——那是小雅妈妈的脸,只是眼睛是黑色的,没有瞳孔,像是两个黑洞。
“下一个,就是你。”无脸影子看向小雅,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只要吞噬了你的血脉,我就能彻底摆脱镜狱的束缚,成为真正的存在!”她的手掌心纹路开始转动,黑色的光线朝着小雅射去,光线中带着金色的光点,那是魂守草吊坠的力量,现在却成了攻击小雅的武器。
小虎想要冲过去保护小雅,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动弹,子镜碎片从他的手中滑落,落在地上,与之前碎裂的吊坠光点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黑色的光柱,光柱朝着无脸影子的方向飞去,像是要将她包裹起来。无脸影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她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被光柱牢牢困住,无法移动。
“这是……”小虎惊讶地看着光柱,他发现光柱的纹路虽然是黑色的,却在同步逆时针转动,和之前激活的逆序纹路一模一样。而光柱的中心,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光芒中浮现出一行字:“以影为引,以魂为祭,镜狱自破。”
以影为引,以魂为祭?小虎突然明白,之前被吞噬的影子,不仅是他们的真身,还是祭祀的“祭品”!只有将影子作为祭品,才能彻底打破镜魂的容器,让镜魂失去力量。而子镜碎片和魂守草吊坠的融合,正是“以影为引”的关键,因为碎片上残留着他们的血脉,吊坠上残留着首领的力量,两者融合,就能激活祭祀的仪式!
无脸影子发出愤怒的嘶吼,她的身体开始快速膨胀,想要挣脱光柱的束缚,可光柱却越收越紧,黑色的纹路开始逐渐变成金色,与逆序纹路融合在一起。广场上的居民突然同时恢复了意识,他们的影子从漩涡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躯壳里,同时朝着光柱的方向跪下,双手合十,像是在进行某种祭祀仪式。
小雅的身体也恢复了动弹,她看着被困在光柱中的无脸影子,眼神里满是坚定,她捡起地上的子镜碎片(现在已经与吊坠光点融合成了金色的碎片),朝着光柱的中心走去。“妈妈,对不起。”小雅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能让你继续被镜魂控制,更不能让镜魂伤害更多的人。”她将碎片对准光柱的中心,碎片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三镜合一的图案,这一次,镜柄的方向是朝上的,图案的中心,正对着无脸影子的胸口。
“不!”无脸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身体开始快速消散,胸口的金色光点也变得越来越暗,“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消灭我吗?守渊人的血脉还在,镜狱就永远不会消失!只要还有人拿起影镜,我就会重新回来!”
光点彻底熄灭,无脸影子也完全消散,天空中的漩涡开始快速缩小,最终消失不见,黑色的纹路也随之退去,广场的天空重新变得晴朗。居民们慢慢站起来,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小雅的妈妈的影子也从光柱中浮现出来,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融入了小雅的身体里,小雅的额头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印记,那是守渊人首领的印记,现在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黑色。
小虎、小雅和小豆子站在广场中央,看着周围的居民,脸上满是疲惫。子镜碎片落在地上,表面的金色纹路开始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玻璃碎片。广场上的裂缝已经完全愈合,地面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就在这时,小虎突然发现小雅的额头印记开始闪烁,闪烁的频率和之前云镜边缘纹路的转动频率一模一样。他刚想提醒小雅,就看到小雅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像是失去了意识,转而朝着小镇外的方向走去。小雅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机械的僵硬,小虎和小豆子想要跟上,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更诡异的是,广场上的居民突然同时转过身,朝着小雅的方向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小虎和小豆子困在里面。小虎看着小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镇的尽头,又看向周围跪着的居民,突然发现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黑色的光芒,和之前无脸影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她要去……影镜的所在地。”小豆子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额头也开始出现一个黑色的印记,“守渊人的首领,世代都要守护影镜,即使没有镜魂的控制,也会被血脉的力量牵引,回到影镜身边。而我们……”小豆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我们的血脉,也会被影镜吸引,成为新的守护者,永远困在小镇里。”
小虎的额头也开始出现黑色的印记,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牵引着自己,朝着小雅消失的方向走去。他想要反抗,却发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之前解密的记忆、对抗镜魂的经历,都在逐渐消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广场上的居民依旧在念着咒语,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响,小虎的耳边开始出现嗡嗡的声响,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小雅的背影,还残留在意识的最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