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便到了散场时分。
人群开始朝外退去。
人有些多,晟王将小孩护在怀中,等待众人离去,才抱着晏观澜缓缓走出。
时间晚了,两人还未用晚膳,晟王便带着人往常去的酒楼走。
这家酒楼只接待贵客,没点身份的人,还真进不来。
而晟王,自然是这里的常客,前脚刚踏进,小二就迎了过来。
“这位爷,今天吃点什么?”
晟王不悦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我手里抱着的吗?来点她能吃的。”
“是是。”小二连连点头,往后厨跑去。
晟王抱着晏观澜,去了他常用的二楼包间。
酒楼临江边,风拂过江面,带来还未消散的硝烟味。
没一会儿,小二便端上来了金银丝卷。
晏观澜从晟王身上下来,弯腰趴在桌上,观察着盘中的点心,很是好奇。
“二叔,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皇宫里的点心,她几乎都在晟王的庇护下,尝过一遍,对这道却闻所未闻。
小二笑道:“小姐,这是金银丝卷,分为金丝卷和银丝卷两种,做起来可是相当复杂,将融化的糖反复拉扯,直到它变成丝状,中间还不能断裂,没点手艺可做不成,再在中间裹上花生粉,一口下去,酥香横生。”
晟王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行了,这里用不上你,先退下吧。”
“得嘞。”
等小二离开后,晏观澜这才问道:“二叔,宫中的厨子做不出来这种复杂的点心吗?”
“当然不是,不过是祖上有传下来的规矩,那些厨子更喜欢按规矩来。”
要是做了新玩意,皇帝吃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可担待不起。
晟王虽然不喜这种做法,却也能够理解。
他要是真想尝新鲜玩意,直接出宫吃就行。
晟王抬起下巴,示意道:“尝尝,你要是真喜欢,回头有时间,二叔再带你来。”
金银丝卷小小一块,即便是晏观澜,也能轻松捏起。
糖丝轻盈柔软,像是一团棉花,放入口中的那一刻,所有糖丝瞬间融化,里面的馅料香气也弥漫出来,花生粉和糖丝结合,带来尤为扎实的口感。
晏观澜眼前一亮,她还从未尝过这样的甜点。
她又试了另一种。
金丝卷是花生,银丝卷是芝麻,味道各有千秋。
晟王笑着看她:“好吃吗?”
晏观澜连连点头。
好吃,这可太好吃了。
有了人的肯定,晟王嘴角弯起笑容。
再过一会,小二就将菜色都端了上来。
相较于他以往喜欢的菜品,这些要更加清淡。
晟王确认无误后,放下了心。
等吃饱喝足后,晟王让侍卫去结账,带着晏观澜下楼。
年集里也没什么新鲜玩意,晟王征求过意见后,准备带晏观澜回宫。
刚才的晚膳实在是太好吃,一不小心,晏观澜就吃多了些,现在腹中撑着难受,若是坐马车回去,路上颠簸不说,等会还没消化就睡觉,肯定会难受。
宫中又不像是宫外,即便还没到宵禁时间,也不可以随意走动,稍微不注意,就会冲撞到各宫娘娘。
使用回溯固然可以避免,但她走的路不就白走了,又要重来一遍。
刚好马车不在这附近,晏观澜便提议两人走过去,散步消食。
晟王对此没有意见。
如今夜色已深,采买年货多是选择白天,夜晚大家都是冲着烟火来的,烟火结束已有好一会儿,街道上的行人自然也寥寥无几。
寒气从地底升起,攀上行人的衣角,贪婪地吞噬他们身上的热气。
晏观澜走出来还没一会,就感到了寒意。
都说小孩身上火气重,不惧寒冷,她却不是。
大概是从小身子没养好,她比旁人要更怕冷些。
晏观澜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让王叔的人把马车架过来,先回宫了,真要是难受,大不了在院子里多走两圈。
可这附近也没有成衣铺,哪怕是想加件衣服也不行,晏观澜只得先忍着。
她手正牵着晟王,这点细微的颤抖又如何能够逃过他的注意?
晟王低头看去:“怎么了?冷?”
晏观澜点点头,小脸已有些煞白。
晟王暗自懊恼,连忙把人给抱起来。
他居然连这点小事都没有注意到,夜晚寒深露重,定是要比白天更冷些,他该给晏观澜带些衣服来。
晟王下意识吩咐侍卫:“去寻件斗篷来。”
侍卫面露难色。
“爷,时辰已晚,周遭的店铺早早就休息了,怕是不大好买。”
见晟王面露不虞,侍卫连忙补上一句:“爷,马车上还有件斗篷,属下现在去把马车赶过来。”
“快去快回。”
侍卫跑着离开,可要等他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晟王左右瞧瞧,周围店铺都已关门,只剩一家开着。
烛光昏黄,并不明亮,大概是主人家不舍得灯油,只留了星点火光,能稍微照亮四周就足够。
门口挂着面布旗,上面写了字,晟王看不清,依他往日的经验,大概是茶馆,或是说书的地方。
无路可去,晟王哪怕是心中不愿,脚步也只能诚实地往这走。
踏过门槛,没了月光的照耀,屋内更显昏暗。
“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旋,迟迟等不到回应。
晟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继续站着,只是离门口较近。
屋内要比外面好上许多,晏观澜煞白的脸色好转,多了几分血色。
瞧见这一幕,晟王更不愿意离开了。
不一会儿,里间传来响动,而后走出一个人。
晟王打起精神,警惕地盯着来人。
对方见屋子里多了两人,大概也是吓着了,说话声音都有些抖。
“你你你,你们是谁?”
“我们是过路人,外面寒冷,便想来坐坐,稍后就走。”
对方不说话,只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昏黄的油灯将他照亮,他很瘦小,腰板却挺得直,身上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睛非常清亮,像是古井,无波无澜。
他走到油灯边上,添了些油,拨弄了下,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