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潭边那场无声的“切磋”，如同在我脑海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意，跟不上力，驾驭不了形。”
苏茹清冷的话语，如同魔咒，在我每一次运转妖力、每一次尝试控制形态时，都会自动响起。
意？什么是我的意？
是王天凡那点破罐破摔的躺平之心？还是猪坚强那股懵懂求存的野兽本能？亦或是……在经历了猪圈屈辱、矿洞苦修、擂台搏杀后，悄然滋生的，一丝不甘平庸、想要掌控自身命运的……倔强？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无法找到并凝聚属于我自己的“意”，我永远只能被动地应对这身力量，永远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外门大比仍在继续。
三十二进十六，我的对手是一名精擅水系法术的女修。她一上来便召唤出漫天水箭，如同疾风骤雨，封锁了我所有闪避空间。
若是之前，我要么硬扛，要么被迫局部妖化爆发速度强行突破。
但这一次，我回想起苏茹那凝聚到极致、引而不发的剑意。
我闭上眼睛（在旁人看来简直是找死），不再去关注那密密麻麻的水箭，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内，观想自身妖力不再是横冲直撞的洪水，而是……一道坚韧、绵密、流动的“意”。
这“意”包裹全身，感知着外界水箭的轨迹、力度、属性。
然后，在那水箭及体的瞬间，我的身体动了。
不再是笨拙的躲闪或硬扛，而是如同水中的游鱼，顺着水箭力量的缝隙，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角度进行着不可思议的扭动和偏移。偶尔有几支实在避不开的，被那层流动的“意”引导着，擦着皮肤掠过，只留下冰凉的触感，却难以造成实质伤害。
我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充满了惊险，仿佛随时会被射成筛子，却又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
那女修越打越心惊，她的水箭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力量被不断卸去、引导，难以着力。
最终，在她灵力不济，攻势出现刹那停顿的关口，我骤然睁眼，那一直流转的“意”瞬间凝聚于指尖，如同破开流水的利刺，轻轻点在她身前空门。
女修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最终黯然认输。
十六强，晋级！
台下再次哗然。如果说击败赵虎还有运气和取巧的成分，那么这一场，我展现出的那种对力量精妙入微的“引导”和“卸力”，已然超出了寻常炼气弟子的范畴！
“这王天凡……对力量的掌控怎么会如此精妙？”
“他用的根本不是寻常炼体术！”
“杂役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议论声中，我平静地走下擂台。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只有一丝明悟。
原来，“意”并非虚无缥缈，它是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认知和掌控之心。是用“心”去“看”，去“引导”，而非用蛮力去“撞”。
接下来的战斗，我越发刻意地磨练这种“形意相合”的状态。
面对势大力沉的重兵器，我不再硬碰，而是以柔韧之“意”引导，借力打力。
面对诡异刁钻的暗器符箓，我以敏锐之“意”感知，于方寸间挪移闪避。
面对铺天盖地的范围法术，我以浑厚之“意”护体，层层削弱，寻隙而进。
我的战斗风格，从最初的力量碾压（猪形态）和狼狈躲闪（人形），逐渐转变为一种看似被动、实则将一切攻击化于无形的诡异路数。
虽然过程依旧不轻松，甚至多次受伤，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对妖力的掌控，对形态切换时机的把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那原本泾渭分明、互相冲突的人形与猪形态的经脉回路，在“意”的统御下，似乎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点，妖力流转更加圆融自如。
当我最终有惊无险地击败对手，成功跻身本届外门大比十六强时，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再也没有人把我当成一个“幸运的杂役”。投射而来的目光，充满了凝重、忌惮，乃至一丝……敬畏。
一个出身杂役、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一路杀入外门大比十六强！这本身就是青云宗近年来的一个奇迹！
我的名字，王天凡，如同旋风般传遍了外门，甚至引起了部分内门弟子的注意。
高台之上，李寒松看着我的眼神，那抹满意之色几乎不再掩饰。而其他几位长老，看向我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甚至有人低声向李寒松询问着什么。
我知道，我成功了，也……彻底暴露了。
十六强，这是一个门槛。意味着我真正进入了宗门高层的视野，也意味着，我获得了那处低阶秘境的探索名额！
资源！我急需的修炼资源，终于看到了确切的希望！
然而，福兮祸所伏。
在宣布十六强名单，并颁发秘境探索令牌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几道格外锐利、甚至带着隐隐敌意的目光。
其中一道，来自一位面容阴鸷、气息达到炼气六层巅峰的青年，他腰间佩着一柄蛇形长剑，看向我的眼神，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我认得他，名叫柳擎，是外门有名的强者，据说背景不凡，是本次大比夺冠的热门人选之一。
另一道，则来自一位身材火辣、穿着大胆的红衣女修，她舔了舔红唇，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或者说，是研究珍稀材料的兴趣？此女名叫赤练，擅长毒功与幻术，同样不好惹。
我心中凛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般异军突起，定然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或者引起了某些人的贪婪。那秘境名额，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大比暂告一段落，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半月时间。
我拿着那枚沉甸甸的、刻着复杂云纹的秘境令牌，回到了依旧嘈杂的杂役区。
看着手中令牌，感受着体内日益增长且逐渐驯服的妖力，我知道，短暂的安宁已经结束。
前路，是机遇，更是险境。
柳擎的敌意，赤练的兴趣，苏茹神秘的邀约，李寒松深不可测的意图，还有那随时可能因情绪或力量波动而爆发的变身隐患……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暗流，在这十六强的光环之下，汹涌汇聚。
我深吸一口气，将秘境令牌紧紧攥在手心。
半月时间，必须更进一步！至少，要初步做到“形意相合”，能相对稳定地控制形态切换。
否则，秘境之行，恐怕不是机缘，而是葬身之地。
躺平？早就被这该死的世道和这身麻烦的力量踹到九霄云外了。
现在，我只想拱翻所有拦路的，啃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