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警铃大作。
巡查使团?
一旦让外人,尤其是杨戬可能暗中影响的人进入陈塘关核心勘查,那被他深埋的秘密,还能保住吗?
可他不能反对。
反对,就是心里有鬼!
就是不顾大局!
就是质疑玉帝的决策!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出列躬身,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
“陛下圣明!此议甚妥。陈塘关乃臣之故乡,臣亦忧心此地异常。若有天庭巡查使团前往,查明真相,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安定人心,臣……感激不尽,定当命当地神只全力配合!”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甚至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感激,将一个心系故乡、渴求真相的忠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睑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来了。
杨戬和孙悟空,这是要明着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了。
李靖站在原地,只觉得那冲天的血泉怨气,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云霄,浸染了整个凌霄宝殿,让他遍体生寒。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编织、步步紧逼的死局之中。
棋,才刚刚开始,他却已嗅到了将军的气息。
与此同时,南天门值守处。
哪吒刚刚交卸了巡防任务,正准备返回府邸。
两名换岗的天将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要派巡查使团去陈塘关了。”
“早该去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李天王面上也不好看。”
“是啊,希望真是灵脉复苏吧,那可是他老家,也算是件喜事……”
“喜事?我听说啊,那地方邪性得很,几百年前就……”
话语声戛然而止,因为交谈的天将看到了面无表情走来的哪吒,立刻噤声,恭敬行礼。
“三太子!”
哪吒漠然地点了点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些话语碎片飘入他耳中。
“巡查使团”、“陈塘关”、“几百年前”、“邪性”……
这些词汇再次如同石子投入他空寂的心湖。
这一次,湖面似乎不再那么平静了。
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感,悄然滋生。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两名匆匆离去的天将的背影,冰冷的眉头微微蹙起。
陈塘关……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总会让他有种……不适的感觉?
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那里没有任何疼痛,只有一片虚无的空白。
这种抓不住根源的异样感,让他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清晰的、属于‘困惑’的情绪。
他虽然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但那层坚冰似乎终于被外界的持续喧嚣,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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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巡查使团即将成立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三界有心人的耳中炸响。
明面上,这是一次秉公处理下界事务的常规行动。
暗地里,却牵动了无数敏感的神经。
李靖府邸。
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李靖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面容。
他面前站着几名绝对心腹的家将,气息沉凝。
“都安排妥当了?”李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回天王,已按您的吩咐,在仙障之内,又布下了三重‘迷心幻雾’与‘断识金锁’。除非持有您的特许令牌,否则纵是金仙闯入,也会五感混淆,难辨东西,更无法探查地脉深处。”
为首的家将低声回禀,语气笃定。
“光这些还远远不够。”
李靖眼神锐利如刀。
“使团名单一日未定,变数便存在一日。杨戬……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必须确保,使团之中,有我们的人,至少……不能全是他们的人!”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去,备上重礼,我要亲自去拜访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星君。陈塘关乃我李家故土,由我李家派人协同巡查,合情合理!”
他必须双管齐下,一边在陈塘关布下天罗地网,阻隔一切探查。
一边在天庭全力运作,争取在使团中安插自己人,至少也要将可能的敌人排除在外。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博弈。
……
真君神殿。
杨戬看着啸天呈上的最新情报。
关于李靖府中人员异常调动、以及其心腹频繁出入几位老牌仙君府邸的动向。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开始慌了。”
孙悟空坐在窗台上,晃着腿,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又是布阵又是走关系,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问题!”
杨戬淡淡道,“垂死挣扎,方能露出更多破绽。他越是严防死守,那‘净尘仙障’和布下的内部阵法,本身就会成为最大的疑点。”
他看向孙悟空,“使团人选之争,是关键。”
“那你打算怎么办?也去送礼走关系?”孙悟空挑眉。
杨戬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不必。我们只需确保,提议的人选,足够‘公正’,且……李靖无法轻易拒绝。”
他心中已有计较。
有几个位置至关重要的位置。
负责地脉勘探的,必须是真正精通此道、且性情耿直、不惧权贵的老牌地仙。
负责记录与鉴定的,需是出身清贵、与各方势力瓜葛不多的仙官。
而负责安全的……
他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需要既有足够威望压制可能出现的冲突,又不会完全倒向李靖的人。
与此同时,天河校场。
哪吒正在进行日常的枪术演练。
火尖枪在他手中化作道道赤芒,凌厉狠绝,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身法依旧迅捷,但若是有心人细看,便会发现,那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
一套枪法演练完毕,他收枪而立,气息平稳,额间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并非体力消耗,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
这几日,“陈塘关”、“巡查使团”、“李靖”、“几百年前”这些词汇,如同魔咒般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反复盘旋,虽未带来任何具体的记忆画面,却搅得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