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神殿。
杨戬听着啸天的回报,关于李靖暗中加固仙障、以及对其心腹的密令。
“啧啧。”
孙悟空盘腿坐在玉案上,啃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仙果。
“连精血都用上了,这是怕得要死啊。”
杨戬目光沉静。
“困兽之斗,最为危险。他越是如此,越说明陈塘关内隐藏的东西,足以致命。”他看向孙悟空,“使团出发在即,李靖必会严防死守。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的变数。”
孙悟空金眸一转,咧嘴笑道。
“你是说……让那些‘好奇心’重的家伙,先给他添点乱?”
“正是。”
杨戬指尖在星图上轻轻一点,那里代表着陈塘关的星光周围,似乎有更多细微的代表各方势力的光点在隐隐躁动。
“李靖能防住明面上的使团,却未必能防住所有暗中的窥探。当水被彻底搅浑,他才可能顾此失彼。”
……
南天门。
使团集结处。
以耿介着称的老地仙正使——玄丘老人,已带着几名核心属官先行抵达。
他须发皆白,面容古拙,手持一根虬龙木杖,眼神开阖间自有威严。
他正与负责协调的天官核对最后的行程与物资清单。
就在这时,一道赤芒破空而至。
正是哪吒脚踏风火轮,面无表情地落在集结地。
他一身赤甲鲜明,火尖枪斜指地面,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与周遭略显嘈杂的准备工作格格不入。
“三太子。”
玄丘老人对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并无多少热络。
他素来不喜权贵,对哪吒这位‘天王之子’兼‘灵珠化身’并无特殊好感,只当是必要的同行者。
哪吒只是冷漠地回了一礼,便不再言语。
他独自走到一旁,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份彻底的疏离与空洞,让几位本想上前攀谈的属官都望而却步。
然而,就在使团即将出发的前一刻,一道金光闪过。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笑嘻嘻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哟!都在呢!准备出发了?”
她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目光在玄丘老人和哪吒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哪吒那里,刻意提高了音量。
“哪吒三太子,这次回‘老家’,可得多上点心啊!说不定能想起点啥好玩的事儿呢!”
哪吒紧闭的双眸倏地睁开,冰冷的视线落在孙悟空身上,带着一丝被冒犯的锐利,但依旧没有说话。
玄丘老人皱了皱眉。
“大圣,我等奉旨公干,并非儿戏。”
“知道知道,公干嘛!”
孙悟空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凑到玄丘老人身边,压低声音,却又能让不远处的哪吒隐约听到。
“老地仙,我跟你说,陈塘关那地方邪性,流言可不是空穴来风。您老经验丰富,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那地底下……到底埋的是灵脉,还是别的什么‘好东西’!”
她故意在“好东西”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玄丘老人眉头皱得更紧,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他本就对此次任务心存疑虑,孙悟空的‘提醒’,更是加深了他的探究之心。
哪吒听着孙悟空意有所指的话语,握着火尖枪的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收紧。
心底那莫名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为什么……所有人都似乎在暗示陈塘关藏着秘密?
而父亲,又为何如此抗拒探查?
……
使团终于出发了。
数道祥云载着使团成员,穿过南天门,朝着下界陈塘关方向而去。
哪吒驾着风火轮飞在队伍侧翼,赤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巍峨的天庭,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入了……深深的名为困惑的裂痕。
与此同时,三界各处。
关于“陈塘关秘宝”、“上古灵脉”的流言,在杨戬和孙悟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版本愈发离奇,吸引力也愈发巨大。
一些按捺不住的散修、精怪,甚至某些小势力的探子,已经开始尝试绕过李靖布下的明岗暗哨,从更隐蔽的途径,悄然向着陈塘关汇聚。
李靖坐在府中,看着水镜中显示的外围监测法阵不断传来的、关于不明身份者试图靠近的警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而杨戬和孙悟空,正在不断地往火山里添加燃料。
陈塘关。
这个沉寂了五百年的名字,即将再次成为三界瞩目的焦点。
而所有被卷入这场旋涡的人,无论知情与否,都将在即将揭开的真相面前,迎来各自的命运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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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巡查使团的祥云穿过层层罡风,朝着下界陈塘关的方向稳步前行。
云头之上,气氛却并非那般祥和。
正使玄丘老人面容肃穆,手持虬龙木杖,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下方山河地脉的走向,偶尔与身旁精通堪舆的属官低声交流几句,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他心中那探究真相的念头,因孙悟空的提醒而愈发坚定。
而使团中那位李靖安插的心腹仙官,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表面上协助玄丘老人处理事务,眼神却时不时瞥向飞在队伍侧翼、那个如同冰雕般的赤甲身影,哪吒。
他牢记着李天王的密令,掌心暗暗扣着一枚用以紧急联络和必要时引动部分仙障禁制的玉符,只待情况有变。
而哪吒,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模样。
他履行着副使的职责,神识外放,警戒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来自妖魔,还是……其他。
只是,随着距离陈塘关越来越近,一种莫名的、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开始在他空寂的识海中泛起微澜。
那并非什么记忆,而是一种纯粹的,难以言喻的排斥与……
一丝极其隐晦的刺痛感。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火尖枪,冰冷的指尖传来金属的质感,却无法驱散那源自灵魂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