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沈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原本璀璨的城市天际线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霾。办公室内,冷灰色的基调更添寒意。沈聿珩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挺拔的身影在窗外晦暗天光的映衬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手中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咖啡或文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玻璃,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深邃的眼眸里是翻涌的暗潮。
陈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平板,正以最简洁精准的语言汇报着最新情况,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方很狡猾,资金通过多个离岸账户交叉流动,初步判断背后有国际游资的影子,但操作手法带着明显的针对性。目前我们在东南亚的两个重要基建项目受到了狙击,股价波动异常,已经有几家小股东在压力下开始动摇。媒体那边,有几家一直不太安分的,已经开始释放不利消息,节奏带得很专业。”
陈恪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沈聿珩没有任何反应的背影,继续道:“另外,根据我们的人反馈,林薇薇小姐最近的行踪有些异常,与一个注册在海外的空壳公司负责人有过秘密接触。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这次商业狙击与她有关,但时间点太过巧合。我们怀疑,她可能是被对方利用,作为干扰视线的棋子,或者……提供了某种内部信息。”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
沈聿珩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搭在窗沿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光滑的大理石台面。那动作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节奏。
“查。”一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没有任何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资金来源,操盘手,关联方,林薇薇接触的所有人,一个不漏。用一切手段。”
“是,沈总。”陈恪立刻应下,他知道,沈聿珩口中的“一切手段”,意味着沈氏这台庞大的商业机器将全力开动,动用所有明里暗里的资源和力量,直到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彻底揪出来。
“还有,”沈聿珩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落在陈恪身上,“她那边,加派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陈恪瞬间了然。“她”指的是谁。在这个敏感时刻,林星冉的安全,是沈聿珩绝不会触碰的底线,甚至可能比眼前的商业危机优先级更高。
“明白。已经安排了最专业的人,二十四小时轮换,不会让她察觉。”陈恪沉声回答。
沈聿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沉郁的天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而他,是那个必须稳坐中军、掌控全局的统帅。所有的风暴和压力,都被他牢牢隔绝在自己身前,不容许一丝泄露到他在意的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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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星耀娱乐为林星冉安排的顶层公寓内,气氛也同样不轻松。
林星冉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个剧本,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上面是苏棠刚刚发来的、关于近期一些针对林星冉的、明显带着水军痕迹的负面舆论分析报告。那些言论比以往更加恶毒,不仅攻击她的演技和人品,甚至开始隐隐暗示她与某些“资本势力”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试图将她拖入沈氏正在面临的这场风波漩涡中心。
网络上已经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带了节奏,开始质疑林星冉。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薇薇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看似关切实则充满炫耀和挑衅意味的短信:【姐姐,最近网上好多乱七八糟的消息,你没事吧?唉,有些人啊,就是看不得别人好。不过姐姐你现在有沈总护着,应该不怕这些风言风语吧?真羡慕你呢。】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幸灾乐祸和隐隐的威胁,让林星冉一阵反胃。她直接删除了短信,连同那个号码一起拉黑。
她不是傻子。沈聿珩那边突然面临的巨大压力,网络上针对自己骤然升级的恶意,以及林薇薇不合时宜的“跳脚”,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事实——有一只或者多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正在同时针对她和沈聿珩发动攻击。而她,很可能就是对方用来牵制、打击沈聿珩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个突破口。
一种无力感和焦灼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更不想像个易碎的花瓶一样,只能被动地等待保护。她经历过最底层的挣扎,骨子里有着不服输的韧劲。可是,面对这种涉及庞大资本、隐藏在迷雾中的敌人,她又能做什么?她的力量,在这样量级的对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苏棠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眉头紧锁,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处理着各方涌来的信息,试图稳住林星冉的公众形象。“冉冉,别担心,这些黑通稿我来处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专注工作。新剧本我看过了,角色很有挑战性,如果能拿下,是对你演技的最好证明,能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林星冉点了点头,努力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剧本上,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仿佛失去了意义,无法进入她的脑海。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那个正在独自面对惊涛骇浪的男人身边。
她知道他强大,知道他运筹帷幄。但正是因为知道对手的阴险和无所不用其极,她才更加担心。商业上的狙击,舆论上的抹黑,甚至可能还有更肮脏的手段……他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傍晚时分,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寓的门锁传来轻微的电子音。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走神的林星冉猛地抬起头。
沈聿珩推门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挺括的黑色西服,外面罩着同色系的长款大衣,肩头沾染了些许室外冰凉的湿意。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或焦虑,依旧是那副冷峻淡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只是,细看之下,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难以化开的沉郁和冷锐。
他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林星冉,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如常地脱下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动作依旧从容不迫。
“还没休息?”他走到客厅,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林星冉看着他走近,看着他试图将一切风暴隔绝在外的平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她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关于沈氏,关于那些传闻,关于他是否安好……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带着担忧的轻问:“你……吃饭了吗?”
沈聿珩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带,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吃过了。”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和欲言又止。
他何其聪明,立刻便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网络上的风波,林薇薇的小动作,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他之所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是不想让她卷入这些肮脏的算计,徒增烦恼。
客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雨声淅沥。
林星冉低下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沈聿珩,声音清晰而认真:“沈聿珩,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沈氏那边……还有网上那些关于我的议论……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里带着一种迫切想要分担什么的决心:“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商业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但是,如果……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量,像破土而出的新芽,倔强地想要迎接风雨。
沈聿珩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和那份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决心,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窗外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见过太多人面对危机时的反应——惊慌失措、怨天尤人、或者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关系。而她,这个看似需要被保护、被娇养的女孩,在察觉到风雨来袭时,第一反应不是躲藏,而是想要站出来,想要知道他需不需要她,哪怕她的力量微乎其微。
一股极其陌生的、温热的暖流,如同解冻的春水,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冰封已久的心湖。那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
他沉默了几秒,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缓的,却仿佛卸下了一丝最外层的冰冷铠甲,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郑重的意味:
“那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他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仿佛那些汹涌的暗流和恶意的攻击,于他而言,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林星冉还想说什么,眼神里带着不甘和急切。
但沈聿珩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微微倾身,靠近了她一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淡淡雪松香气的味道瞬间将她笼罩。他的目光沉静而有力,仿佛能直接看进她的心底最深处。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林星冉,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一切焦躁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锚定了她动荡不安的心绪。
“做那个会在片场认真钻研剧本、会因为一个镜头反复打磨的自己;”
“做那个会在直播里毫无顾忌大口吃酸辣粉、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
“做那个面对恶意和算计,会毫不犹豫拿起‘环保袋’当战袍、用幽默和坦荡狠狠回击的自己;”
“做那个……永远清澈,永远鲜活,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林星冉。”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那抹沉郁似乎被一种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所驱散。他看着她,仿佛在凝视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笃定:
“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做你自己,就是帮我。”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又如同最温柔的细雨,瞬间在林星冉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又缓缓抚平了所有的涟漪。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容颜,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沉甸甸的信任。
他没有把她当成需要精心呵护的菟丝花,也没有把她看作可能带来麻烦的负累。在他眼中,她林星冉本身的存在,她所坚持的特质,她鲜活的生命力,就是价值本身,就是他愿意去守护、并且认为值得他去应对一切风雨的理由。
这比任何情话,任何承诺,都更让她震撼,更让她心动。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最深处汹涌而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焦灼。鼻尖有些发酸,眼眶微微发热,但她用力忍住了,只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这一刻,将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窗外,雨声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沈聿珩看着她呆呆的样子,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她,只是轻轻拂开散落在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自然而轻柔。
“所以,别想太多。”他收回手,重新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然,却不再冰冷,“做好你该做的事,演好你的戏。其他的,交给我。”
林星冉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鼻音的、重重的:
“嗯!”
她知道了。她不会再惶恐,不会再不安。她会按照他说的,努力做好她自己,变得更加耀眼,更加不可摧毁。这,就是她所能给他的、最好的回应与支持。
信任,在此刻无声地建立,坚不可摧。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她这句承诺,沈聿珩眼底最后的一丝阴霾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更加凛冽的寒光。
任何想要伤害他在意之人的人,都要做好承受他雷霆之怒的准备。这场战争,他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