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娱乐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勾勒出都市的繁华轮廓。室内却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柔和,将沈聿珩挺拔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紧急处理的跨国并购案文件,指尖夹着一支万宝龙限量款钢笔,笔尖却久久未曾落下。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和法律条款,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冷硬的眉宇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游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那个女人在片场穿着廉价宫女服,却捧着盒饭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在慈善晚宴红毯上,套着环保袋却眼神坦荡如女王的样子;她在深夜书房,端着一碗与她气质格格不入、却香气扑鼻的酸辣粉,眼睛亮晶晶地说“吃点东西再忙”的样子……
那些画面鲜活,生动,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量,屡次打断他引以为傲的专注力。
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随即不等里面回应,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江澈顶着一头精心打理却依旧显得随性的微卷发,穿着件骚包的亮黄色卫衣,像只闯进禁地的金毛犬,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一屁股瘫坐在沈聿珩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唉,可算忙完了!那个选秀项目真是要了老命了,一群小屁孩,本事不大,心眼不少……”江澈一边揉着额角抱怨,一边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雪茄盒,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己家。
沈聿珩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冷意足以让普通人冻僵。
江澈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早已免疫。他自顾自地剪开雪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个漂亮的烟圈,然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眼神八卦地凑近沈聿珩,压低声音:
“哎,珩哥,说正事。我听说……你前几天,把城西那块咱们盯了快半年的地,拱手让给林家了?”
沈聿珩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落在江澈脸上,没什么情绪:“商业考量。”
“商业考量?”江澈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官方说辞,他掰着手指头算,“那块地位置多好啊,开发潜力巨大,咱们前期投入了多少调研和公关?眼看就要到手了,你突然松口,就换了林家几个不痛不痒、马上就要到期的边缘渠道?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好吗!”
他凑得更近,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别跟我扯那些虚的。我可是听说了,就因为你让了这块地,林家那边,特别是林正宏,最近对咱们星耀,尤其是对……林星冉那边,态度那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明里暗里的打压全停了,资源还主动送上门了几个。珩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沈聿珩面无表情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发出轻微的声响,打断了江澈的猜测。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声音淡漠听不出波澜:“你想多了。那块地后续开发存在政策风险,及时止损而已。”
“政策风险?我信你个鬼!”江澈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跟在沈聿珩身后,像个喋喋不休的复读机,“那块地的风险评估报告还是我亲自盯的,有个屁的风险!珩哥,你就嘴硬吧你!为了给林星冉铺路,让她在林家好过点,你这暗地里砸了多少资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聿珩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澈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忽然,他眼珠子一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猛地一拍大腿: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上个月!那个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的王导,他的新电影女主角,多少人挤破头都拿不到试镜机会,怎么就那么巧,偏偏看中了咱们星耀一个刚有点名气的新人?还说什么‘气质独特,非她莫属’?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该不会也是你沈大总裁在后面运筹帷幄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围着沈聿珩转圈,嘴里啧啧有声:“又是让利给林家缓和关系,又是暗中铺路顶级资源……珩哥,你这‘专属合约’签的,可真是够‘专属’的啊!这哪里是签艺人,这分明是请了尊菩萨回来供着吧?”
沈聿珩终于放下水杯,转身,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冷冷地看向江澈:“说完了?”
江澈被他看得心里一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八卦之魂终究战胜了恐惧,他梗着脖子,壮着胆子继续爆料:“没完!还有呢!我助理前两天还跟我说,看到陈恪——你的头号心腹!大半夜的,跑去影视城旁边那家据说特别地道、但环境破得掉渣的川菜馆,打包东西!打包的是什么?酸辣粉!还是特辣加蛋加牛肉的豪华版!”
他模仿着陈恪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捏着嗓子学道:“‘老板,打包,要快,汤粉分开,保温措施做好。’哈哈哈哈!珩哥,你敢说这不是你授意的?陈恪那个机器人,自己会跑去吃那玩意儿?还那么讲究?”
江澈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天!珩哥,你可是沈聿珩啊!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以前那些往你身上扑的女人,哪个不是被你冻成冰雕扔出去的?现在倒好,不仅暗戳戳给人铺路,连人家半夜饿了下班想吃口啥你都惦记着?还派你的头号特助去当外卖小哥?!”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凑到沈聿珩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不可思议,一字一顿地,用一种宣布重大发现般的语气说道:
“珩哥,你完了。你真的完了。你这哪儿是签了个艺人啊?你他妈这分明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栽了!栽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沈聿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江澈这番夸张的言辞很不感冒。他绕过江澈,走回办公桌后,重新拿起那份文件,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公事公办:“你很闲?星耀下个季度的战略规划做出来了?”
“别转移话题!”江澈不依不饶,也跟着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晃悠着脚上的限量版球鞋,脸上挂着“我早已看穿一切”的得意笑容,“珩哥,你就承认吧。你对林星冉,绝对不只是老板对员工,或者是什么狗屁‘专属合约’那么简单。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聿珩翻动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江澈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自顾自地继续他的“分析”:“真的,我不骗你。就上次在公司电梯口碰到,你跟她说话那个语气……我的妈呀,我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跟你平时训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那叫一个……嗯……怎么说呢,反正不那么冻人了!还有,上次她那个网剧发布会,被对家买黑通稿,你一个电话,半小时内全网干干净净,比保洁阿姨拖地还利索!这效率,这力度,你以前对自己亲弟弟我都没这么上心过!”
他越说越起劲,简直要把沈聿珩那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微的变化全都扒出来:“而且,我听说你现在回家都准时了?以前恨不得把公司当家的拼命三郎,现在到点就下班?别告诉我你是回去看文件的!肯定是家里有人等你……哦不,是有你的‘专属艺人’需要你‘亲自指导工作’吧?”
江澈挤眉弄眼,语气暧昧。
沈聿珩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箭矢射向江澈,带着明显的警告:“江澈,适可而止。”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江澈举手做投降状,但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那是一种“我知道惊天大秘密但我就不说破”的欠揍表情。他优哉游哉地吸了口雪茄,吐着烟圈,摇头晃脑地感慨:
“唉,真是活久见啊。没想到咱们沈大总裁也有今天。以前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要跟你的文件和合同过下去了呢。挺好,真的挺好。”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璀璨夜景,语气忽然变得有几分认真,也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欣慰,“珩哥,说真的,能看到你这样,我挺高兴的。林星冉那姑娘……不错。虽然路子野了点,沙雕了点,但人是真的正,骨头硬,心眼亮。比圈子里那些装模作样的强多了。”
他转过身,背靠着玻璃,看着光影中沈聿珩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棱角的侧脸,用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确信口吻,轻声说道:
“我看啊,你这座万年冰山,这次是真的要化了。而且,是被个小太阳给硬生生烤化的。珩哥,你认命吧,你这辈子,算是栽她手里了,没跑!”
说完,他也不等沈聿珩反应,吹着口哨,心情极好地晃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沈聿珩维持着看文件的姿势,许久未动。窗外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江澈那些聒噪的、夸张的、却又一针见血的话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栽了?
他微微蹙眉,对这个词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悸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手机屏幕——那里,屏保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张抓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蹲在片场的角落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盒饭,吃得两颊鼓鼓囊囊,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眼睛弯成了月牙,身后是杂乱的道具和忙碌的工作人员。
阳光很好,落在她身上,毛茸茸的金边,看起来……确实很像一个小太阳。
温暖,明亮,带着一种能驱散所有阴霾和冰冷的生命力。
沈聿珩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张灿烂的笑脸。
眼底深处,那抹连他自己都未曾纵容过的、名为“纵容”和“占有”的幽暗火焰,悄然窜动了一下。
栽了么?
或许。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只在心底,留下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某种尘埃落定意味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