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缺指宫女的那天,雨柔特意去了趟宫门。那宫女换了身粗布衣裳,脸上没了在贤妃身边的怯懦,反而多了几分释然。她给雨柔磕了个响头:“姑娘的恩情,奴婢记着。若有来生,再报。”
雨柔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路上小心,别回头。”
看着宫女消失在街角,雨柔转身回了宫,刚到廊下就撞见秦风。他手里拿着个锦盒,见了雨柔,压低声音:“柳常在让你去偏殿一趟,有要事。”
偏殿里,柳常在正对着一幅画出神。画上是片竹林,笔法苍劲,却在角落藏了朵极小的海棠——那是淑妃最爱的花。
“这是从李总管房里搜出来的。”柳常在指尖点着海棠,“画轴里藏了张字条,你自己看吧。”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坤宁宫的海棠开了。”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雨柔心头一紧:“皇后?”
“老嬷嬷是皇后的奶娘,她的暗桩,怎会不往皇后身边扎?”柳常在冷笑,“李总管自尽前,最后见的人就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
正说着,殿外传来喧哗。秦风匆匆进来,脸色凝重:“贤妃在天牢里疯了,哭喊着要见陛下,还说……要揭发皇后当年构陷淑妃的证据。”
雨柔猛地抬头。这疯病来得太巧,像是故意搅浑水。
柳常在却很平静:“让她闹。越闹,才越能看出谁在慌。”她起身往殿外走,“备份点心,去坤宁宫请安。”
坤宁宫的海棠确实开了,粉白一片,映着皇后的凤袍,竟有些刺眼。皇后正坐在廊下喂鱼,见了柳常在,笑得温和:“妹妹怎么来了?快坐,刚炖了新茶。”
雨柔站在柳常在身后,眼角的余光扫过廊柱——那里刻着个极小的“李”字,和李总管袖口的刺青一模一样。
“听说贤妃疯了,”柳常在接过茶盏,语气随意,“臣妾怕惊扰了娘娘,特意来看看。”
皇后喂鱼的手顿了顿,鱼食撒了半池:“疯了?好好的怎么会疯?莫不是装的吧?”
“谁知道呢。”柳常在笑了笑,“不过她胡言乱语时,总提‘海棠’,臣妾想着娘娘宫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或许是她疯癫了也念着娘娘的好呢。”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鱼食罐“当啷”掉在地上。
雨柔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李总管字条里的“海棠”,指的就是这里。
离开坤宁宫时,秦风在廊下候着,递来个小纸团。雨柔展开一看,上面是秦风的字迹:“皇后昨夜派太监去了天牢,给贤妃送了碗参汤。”
回到偏殿,柳常在将画轴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着竹影,很快就将那朵海棠吞了。“贤妃活不过今晚了。”她淡淡道,“皇后不会让她开口。”
雨柔捏紧了纸团:“那我们……”
“等。”柳常在打断她,“皇后比我们急。老嬷嬷的暗桩不止一个,李总管的画,贤妃的疯话,都是逼她露出马脚的饵。”
入夜,天牢果然传来消息:贤妃“病亡”了。
雨柔站在窗前,看着坤宁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防备。她忽然想起那朵画里的海棠,娇艳,却藏在最暗的角落,像极了这宫里的人——看似风光,实则根须早已缠满了泥沼。
“明日去淑妃旧居看看。”柳常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总管的画,是淑妃生前教他画的。那里或许还有线索。”
雨柔点头。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散落的棋子。她知道,这盘棋还没下完,而她们,必须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