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望着披星戴月归来的主子,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主子消瘦的身形和日渐沉默的性子,让她既心疼又失落。
这半个月来,她总觉得主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往日形影不离的主仆情谊似乎也淡了。
自从海棠消失后,主子宁愿带着一个陌生侍卫也不肯让她随行。她本想说些什么,可每当对上主子眼中那些她读不懂的哀伤与疲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才新婚不久,生意也渐入佳境,为何主子却日日以生意为由早出晚归。起初太子殿下还常来寻人,后来竟也渐渐不露面了。她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小翠心疼地吩咐厨房备了一桌子萧宁爱吃的菜肴。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请殿下来?小翠更愿意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模样。
萧宁脑海中闪过李景澈与祁青鸢在一起的画面,毫不犹豫地回绝:我累了,用完膳想早些歇息。
小翠轻叹一声,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慕甯轩的书房里,人影晃动,烛火轻轻摇曳。
红雪正低声向太子禀报萧宁今日的动向。
“太子妃今日在城南的布庄待了一整日,傍晚时分,又赶往城北的客栈,约莫停留半个时辰。属下不敢靠得太近,未能探知详情。另外,属下在北悦客栈,看到了消失半个月的海棠姑娘。回程途中偶遇惊马的陆萱郡主,将她送到长公主府,还遭遇了一伙刺客,不过有属下和沐侍卫,太子妃安然无恙……”
太子微微颔首,示意红雪退下。
他眉头紧锁,始终想不通为何海棠会一直留在客栈,而萧宁每日外出竟连一个贴身侍女都不带。
这时北星缓步走入书房,径直在太子对面落座,随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道:阿澈,你可知道外头都在传太子妃失宠,说你们夫妻离心?坊间都在猜测你娶沈宁不仅是为了她那丰厚的嫁妆,更是要以娶妻为幌子,掩饰你的龙阳之好。
太子眸光幽冷,淡淡道:“你何时见我受那些闲言碎语左右过?
北星挑眉道:那你总该为沈宁想想吧?偌大的东宫可全靠她养着。再说太傅和沈夫人也跟着受这些流言困扰。若是你的公主殿下一直不现身,你还能守身如玉到几时?你不是最怕沈宁的名声受损,将来委屈了你的公主么?怎么现在......
太子对北星的话语充耳不闻,忽然灵光乍现,急切地朝门外喊道:北枫,立即去查北悦客栈,所有住客都要彻查,明日之前我要看到完整名单。
李景澈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仿佛北悦客栈的线索就能揭开萧宁的真实身份。
北星见太子如此无视自己,不悦地撇了撇嘴,冷声道:殿下今晚必须去长乐殿就寝,以平息外面关于你们夫妻不和的传言。
太子无奈地摇头,耐心解释道:男女有别,我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与另一个女子同处一室,这感觉就像是对她的背叛。即便共用一具躯体,不同的灵魂终究是不同的人。况且今日玉门关大军启程,我刚拿到户部贪腐的证据,需要连夜整理。明日我一定大张旗鼓地去长乐殿。
夜深人静时,北寒踏着清冷的月光走进书房。
主子,属下跟踪沐宸,发现他去了北悦客栈见一个人。
何人?
一名男子。
“怎样的男人?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容貌如何?”
属下未能近前,只远远瞧见是个年轻男子,生得和主子一般的俊朗,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和儒雅之气。
知道了,下去吧。
太子抬眼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继续埋首于案前的账册之中。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太子的书房之时,北枫风尘仆仆地赶回。
“主子,都查清楚了。”
太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应了一声,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北悦客栈的掌柜崔晟是北燕人,海棠姑娘是他失散多年刚寻回的亲姐姐。客栈住客以北燕人居多,属下确认沐宸确是西凉人长相。他在客栈见面的是一位名叫萧云庭的北燕人......
话音未落,太子手中的毛笔突然一颤,墨汁落在宣纸上,他的心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他双目泛红,声音发颤:你说和沐宸在一起的是萧云庭?
得到肯定答复后,太子喜极而泣,终于确认了她的真实身份。
“快,我要去见宁宁!”
他慌乱地扔下毛笔,迫不及待的地绕过书案,顾不得整理衣冠就朝长乐殿奔去。
行至殿门前,太子猛然驻足,低头嗅了嗅身上沾染的墨香与汗味,急忙吩咐:速速备水,孤要沐浴更衣。
一刻钟后,焕然一新的太子急切地踏出慕甯轩,迎面撞上前来传旨的太监。
太后口谕,宣太子殿下即刻入宫觐见。这突如其来的诏令,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太子满腔的喜悦之情......
萧宁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觉睡到日影西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她才慵懒地睁开双眼。
“小姐,您已有半月未见殿下了,不如咱们去慕甯轩走一遭?小翠轻声提议道。
萧宁正有此意。她惦记着玉门关的军情,更关心粮草调查的进展。这不仅关系到孙家的前程,更是她为自己谋的一份保障。三十万粮草之事因她而起,若能借此为孙家争得功名,也算是为自己寻得一座靠山。
她深知,男人的心思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今日李景澈能成为她的倚仗,明日或许就会成为他人的后盾。她不愿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时值盛夏,慕甯轩的庭院里,一株老桃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萧宁到时,侍卫告知太子进宫未归。
萧宁也不急,她垂涎欲滴地围着大桃树转了两圈,好奇满树的桃子为何无人采摘。
她打小爱吃桃子,会做桃花酥,更擅长酿制桃花醉。
她忍不住好奇:这位小哥,为何这满树的桃子无人问津?可是殿下不许?”
路过的年轻侍卫闻言红了脸。
他早听说东宫如今顿顿有肉,都是托了太子妃的福。没想到这位仙女般的人物竟如此平易近人。
他局促地答道:回太子妃,殿下并未禁止。只是从前东宫只有我们这些粗人,膳食中只有素菜素粥,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哪还有心思吃这些果子。”
萧宁心头一酸。眼前的小侍卫身形单薄,不过十五六岁光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在这里多久了?既然这般清苦,为何不另寻去处?
小侍卫神色黯然:小的自幼无父无母,十年前是殿下将我从街头捡回来的。若不是殿下,小的早就......话到此处,声音已有些哽咽。
“我看东宫像你这般年纪的有不少,你们都是这个情况吗?”
正是。小侍卫重重点头,我们都是殿下收留的。不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就是家里养不起,出来混口饭吃的。其他府中都要那些身强体壮的,也就殿下不嫌弃我们年纪小,饭量大。”
萧宁强压下心中的触动,温声问道:如今可吃得饱?每日膳食可有荤腥?
提到吃食,小侍卫顿时眉飞色舞:有肉!自从太子妃来了,我们天天都能吃到肉!这半个月我都长胖了!说着还拍了拍依旧纤细的腰身。
萧宁莞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往后膳食还会更好。见小侍卫喜形于色,她又道:“我们主仆要摘桃子,劳烦你取个梯子来,再让院里的人都出去,莫要让人进来。
小侍卫欢天喜地地应下,不一会儿就扛着梯子回来了,还麻利地将院中众人都清了出去。萧宁与小翠相视一笑,轻手轻脚地支好了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