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闲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快看，那不是顾建国家的老大和老二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田埂的另一头望了过去。
只见顾柔和顾川姐弟俩，正并排走在田间小道上。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等看清了，正在干活的村民们都愣住了。
兄妹俩身上穿的衣服干干净净，别说补丁了，连个褶子都看不太出来。
尤其是顾柔，一身崭新的的确良衬衫，配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衬得她那张本就出挑的脸，越发白皙水嫩，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再看他们手上，顾川提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顾柔手上则端着一个搪瓷碗，碗上还盖着个盖子，明显是来送东西的。
这……这才几天没见？
怎么感觉顾柔整个人都变了样？
以前的顾柔虽然也好看，但就是个水灵灵的乡下丫头，可现在，她走过来的那几步路，腰杆挺得笔直，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人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开玩笑了。
好看还是那么好看，甚至更好看了，但身上那股子劲儿，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这些大老粗没啥文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觉得，现在的顾柔，跟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在田埂上歇脚的王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死死地盯着顾柔身上那件没一个补丁的衬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袖口都磨破了的旧衣服，嫉妒的火焰烧得她心肝脾肺肾都疼。
凭什么！
凭什么顾柔这个乡下丫头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这料子一看就是城里才有的，肯定花了不少钱！她一个泥腿子，赚了这么多钱？
王娟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肮脏的念头，再看顾柔那张越发娇艳的脸，她几乎可以肯定，顾柔去城里根本不是去看什么病，就是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换钱了！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一身行头？
对，一定是这样！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就在王娟咬牙切齿的时候，已经有热络的婶子迎了上去。
“小柔，小川，这是来给你们爸送东西呢？”一个跟顾家关系还不错的婶子笑着问。
顾柔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热情。
“是啊，张婶，我爸他们干活辛苦，我给他送点绿豆水解解渴。”
她说着，把手里的搪瓷碗往上托了托。
“哎哟，你这孩子，真是又孝顺又有本事！”张婶的目光落在顾柔那身新衣服上，羡慕得不得了，“瞧瞧，小柔是越来越水灵了，这新衣裳一穿，跟城里姑娘没两样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可不是嘛！建国家真是好福气啊！”
“这衣服真好看，一点补丁都没有，得花不少钱吧？”
“建国，你看看你家闺女，多贴心！还知道给你送绿豆水！”
一声声的夸赞和羡慕，让埋头干活的顾建国脸上都有光，他嘿嘿笑着，心里美滋滋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还是自家闺女好！
可这夸着夸着，味儿就有点变了。
一个婆娘挤上前来，拉着顾柔的胳膊，满脸堆笑。
“小柔啊，你看婶子家那小子，大字不识一个，就知道闷头干活，以后可咋办哦。
你现在有本事了，认识城里的大人物，能不能……能不能给带带路啊？”
这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立马就有人跟着凑了上来。
“是啊是啊，小柔，你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咱们乡里乡亲啊！”
“随便给介绍个城里的活儿干干，哪怕是扫大街，也比在地里刨食强啊！”
“小柔，你那医术那么厉害，要不也教教我们呗？不用学得跟你一样好，能头疼脑热自己看看就行……”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顾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算计。
在他们眼里，顾柔现在就是个香饽饽，是通往好日子的捷径。
顾柔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她知道，这就是人性。你过得不好的时候，没人搭理你，你稍微有点起色，就都想上来沾点光。
“各位叔叔婶婶，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顾柔轻轻挣开那婆娘的手，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我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给大伙儿都安排上？”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让周围嘈杂的声音小了下去。
“不过呢，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
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村的，都是自己人。
要是我以后听到什么能挣钱的好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伙儿，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她这话说的漂亮，既没答应，也没把话说死。
她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现在是75年了，再过一两年，政策就要慢慢放开了。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带着村里人一起种植药材，不说让大家大富大贵，至少吃饱穿暖，手头宽裕是没问题的。
可村民们哪里懂这些。
他们一听顾柔这话，就觉得是在敷衍，是在画大饼。
什么叫有好消息告诉大家？
不就是不想帮忙吗！
认识了城里人就了不起了？会点医术就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会了抢她饭碗！
刚才还满脸热情的村民，脸上顿时就带了些失望和不满。
“切，说得好听。”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认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了，跟咱们这些泥腿子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这些话虽然声音小，但顾柔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出了这些人心里的想法。
“叔叔婶婶们，不要觉得我是在忽悠你们。”
顾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学医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识字，要背汤头，还要有师傅领进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城里的人情更不是那么好用的，用一次就少一次，那都是要还的。”
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
“我跟大家保证，等机会到了，我肯定会带着大家伙儿一起挣钱，咱们一个村的，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这话说的恳切，但没几个人信。
人群里，一个平时就爱抬杠的男人嗤笑一声，扬着下巴开了口。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带我们挣钱？挣多少钱啊？一天能挣5块钱不？”
一天5块钱！
这个数字一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他们这些壮劳力，在生产队里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挣十来个工分，折算下来才几毛钱。
一天5块，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男人是在故意为难顾柔。
谁知道，顾柔听了，却轻轻笑了起来。
“5.块钱？”
她摇了摇头。
在众人以为她要认怂的时候，她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5块钱算什么？只要机会来了，我一天能带你们赚十来块钱，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