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手指紧捏住那封样式古朴的匿名信，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触感提醒着这场阴谋的真实性。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像极了我此刻加速的心跳。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大百倍。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喉头发紧，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扼住我的咽喉。
顾清川站在我身侧，烛火将他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格外分明。他伸手轻抚过信封边缘的暗纹，低声道：我已经派暗卫去追查送信人的踪迹，按照他们以往的速度，不出三日必能有所收获。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不过这次......线索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
我沉重地点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那个特殊的朱砂印记。清川，我总觉得这件事和谢景行脱不了干系。每次看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就觉得脊背发凉。
顾清川突然转身，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眼中闪过的寒光：你怀疑他？
他太神秘了。我将信纸缓缓展开在案几上，指着上面几处细微的墨迹，你看这些字迹的转折处，和谢景行平日批阅课业时的笔法如出一辙。更重要的是，每次我们陷入困境，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刻出现，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就像......我咬了咬下唇，就像在下一盘早已布好的棋。
顾清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我会让影卫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要小心，我总觉得这个谢景行，不像是普通的国子监学生。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国子监的飞檐。当我踏入讲堂时，谢景行已经端坐在我的座位旁，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方青玉镇纸。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安然，听说贵府昨夜走水了？他头也不抬，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手上镇纸转动的速度却微不可察地加快了几分。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落座：谢公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连这等家事都知晓。
京城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我的耳目之中。他终于抬眼看向我，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不过......他突然倾身向前，带着松木清香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我劝你还是小心些。
小心什么？我屏住呼吸，假装整理书册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谢景行的目光掠过窗外某个角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心......他的声音轻若蚊呐，
我浑身一颤，手中的书册地掉在地上。他果然知道！不仅知道昨夜的火灾，更知道这背后的阴谋。可他为何要提醒我？是警告？还是......另有深意？
课后，我与顾清川匆匆赶往祭酒的书房。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浓重的墨香扑面而来。祭酒大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书架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卷宗。
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京兆尹方才送来了纵火者的供词。他转身将一份盖着朱红官印的文书递给我们，是苏府的老仆赵三，被人以重金收买。
我急切地展开文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供词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示，这个自称叶先生的神秘人不仅给了赵三五百两白银，更承诺事成之后助他瘫痪在床的女儿治病。
叶先生？顾清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会不会是夏叶琪的余党？
祭酒摇头，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夏叶琪如今关在天牢最深处，她的党羽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活动。他踱步到窗前，望着远处宫城的飞檐，而且据赵三描述，这个叶先生言谈举止间透着官场中人才有的气度。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老师，您是说......夏叶琪背后还有人？
祭酒转身，浑浊的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不错。而且这个叶先生，很可能是朝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从祭酒书房出来时，夕阳已经西沉。我与顾清川并肩走在回廊上，谁都没有说话。叶先生......我喃喃自语，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顾清川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想起来了！
什么？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十年前被罢官的叶丞相。顾清川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谁听去，当时他因贪墨军饷被先帝革职查办，却在押解途中神秘失踪。朝野上下都传言他已经畏罪自尽，但尸首始终未被找到。
我瞪大眼睛，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你是说......他可能一直潜伏在暗处？
顾清川沉重地点头：如果真是他，那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失势的官员，而是一个曾经执掌六部、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权臣。
回到住处，我立刻反锁房门，从暗格中取出系统给予的资料簿。油灯下，我一页页仔细翻找，终于在记载前朝秘闻的章节中发现一行小字：叶丞相，讳廷之，与夏氏女往来甚密，常共谋大事。
我猛地合上册子，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原来夏叶琪不过是叶廷之摆在明面上的一枚棋子！她的所有行动，都是在为这位蛰伏十年的权臣铺路。
深夜，顾清川匆匆叩响我的房门。月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阿然，暗卫传来密报，叶廷之很可能在夏叶琪入狱当日就已潜入京城。
什么时候？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就在我们抓捕夏叶琪的那个雨夜。顾清川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而且根据线报，他很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就让他来吧。十年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顾清川突然上前一步，温暖的手掌覆上我冰凉的手指：不管对手是谁，哪怕是当朝宰相，我也会护你周全。他的眼神坚定如铁，却在深处藏着让我心颤的柔软。
就在这寂静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我与顾清川同时屏住呼吸，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顾清川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右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他猛然推开窗扇——夜风卷着落叶呼啸而入，窗外空荡荡的庭院里杳无人迹，唯有窗台上静静躺着一张对折的洒金笺。
我颤抖着手展开信笺，上面用朱砂写着七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好戏，才刚刚开场。
信纸从我指间滑落，飘摇着落在地上。
月光下，我与顾清川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