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劲的古槐枝叶在灵风里轻曳，筛落的暖阳如碎金般缀在青石板上，草木的清冽与灵韵的温润交织，在林间酿出浸骨的静谧。苏衍斜倚着虬结盘错的树根盘膝而坐，震木灵叶稳稳握于掌心，淡绿灵光如溪涧般渗进经脉，细细滋养着受损的灵脉与耗空的丹田。陈墨、林玥分坐两侧，前者正以浸过灵泉的绒布细细擦拭法剑，剑身残留的黑气遇灵泉蒸腾成淡烟，露出底下寒芒流转的锋刃；后者铺开素笺，指尖沾着凝而不坠的灵墨，正梳理着三关闯关的关键脉络。
“总算能松口气了。”陈墨收了绒布，剑穗缠在腕间轻晃，坠饰相撞发出细碎银响，他抬眼望过枝叶间漏下的天光，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从离火窟的烈焰到震木林的邪祟，这三关每一步都踩着生死边缘走。”
林玥搁下笔，将素笺轻轻推至两人中间——笺上以灵墨勾勒着简约卦象，“坎、离、震”三字旁注笔锋清劲：“这三关绝非随意排布。咱们初入秘境遇坎水渊，继而是离火窟、震木林，恰合五行‘水、火、木’之序，更暗契八卦‘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的奥义。”
苏衍缓缓睁眼，掌心灵叶灵光微颤，他凝视素笺卦象，眉峰微蹙思索：“你的意思是，后续关卡会循着五行八卦的脉络推进？”
“十有八九。”林玥指尖轻点卦象末端留白，“八卦配五行，坎、离、震之后，便是艮土、兑金两关，古槐前辈所言的闯关路径也印证了这一点。更关键的是，三关试炼核心皆暗合卦象本性——坎水渊考校水性亲和与临机应变，离火窟试炼火性掌控与心性坚韧，震木林则需借木韵净化邪祟，与五行根性密不可分。”
陈墨探身凑到素笺前，指尖在“艮土”二字上轻敲，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那艮土关要考什么？总不能是让咱们刨土开荒吧？”话虽玩笑，眉峰却隐隐蹙起，难掩对未知关卡的戒备。
“艮卦为山，属土，其性沉凝厚重、静而难移。”林玥耐性解释，“古槐前辈提过艮土关考校心境沉稳，想来是借沉滞土灵布下幻境，搅乱人心神，考验咱们能否守心不动。至于兑金关，兑为泽属金，金性锋锐、辨断分明，试炼核心当是‘辨锋破幻’，古槐前辈所言‘金刃迷阵’便是明证。”
陈墨摸向腰间布囊，取出三枚边缘刻满先天卦纹的青铜铜钱——这是他自幼佩戴的“先天卜卦钱”，浸淫了十数年自身灵韵，占卜灵验度远超寻常法器。“既已有方向，我卜一卦探探两关凶险，也好提前做些应对。”他将铜钱置于掌心，双掌合十默默祷祝，指尖灵韵缓缓注入铜钱，片刻后猛地扬手抛向空中。
铜钱在空中翻转，灵韵裹着清脆铜响回荡林间，随后稳稳落于青石板上。三枚铜钱两背一正，正面“艮”字纹路在灵韵映照下清晰可辨；陈墨凝神再抛，此次两正一反，正面“兑”字隐现锋锐之气。他死死盯着铜钱半晌，眉头拧成了川字。
“卦象如何？”苏衍见他神色凝重，沉声问道。
“是‘蹇’‘困’双凶之兆。”陈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凝重，“艮土关得‘土重难移’之辞，意指幻境沉滞如凝土，一旦陷入便如泥足深陷，难以挣脱；兑金关是‘金锋利藏’，杀招隐于虚像之中，真幻交织难辨，稍有差池便会授首。更要紧的是，两卦皆带‘险’纹，凶险程度远超前两关。”
苏衍沉默片刻，抬手解下颈间的坎水灵佩。经震木林灵韵净化，玉佩上的黑气已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温润蓝光，中央雕刻的坎水卦象在灵光中隐隐流转。他将玉佩轻搁膝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叠火灵符——符纸是特制的赤阳纸，经离火窟灵火温养后，上面的离火符纹如活物般跳动，灵韵比先前强盛数倍。
“此行虽险，收获却也厚重。”苏衍指尖轻拂玉佩，蓝光随指尖流转，“坎水灵佩在坎水渊吸纳了精纯水性灵力，又在震木林借离火之力净化邪祟，灵韵较先前强盛数倍，如今已能自主抵御低阶浊气。这些火灵符得离火窟灵火滋养，威力暴涨，应付兑金关的金刃当能派上用场。”他将震木灵叶递向两人，“更有这震木灵叶，古槐前辈言其能稳固识海、抵御幻境，恰是艮土关沉滞幻境的克星，算是天授机缘。”
林玥接过灵叶，指尖刚触叶片，一股精纯木灵便顺着指尖窜入识海，连日奔波积累的浮躁瞬间消散，心神澄澈如洗：“灵效远超预期。我试过以灵力催动，能凝出一层短暂的灵光屏障，可硬抗金刃之类的物理攻击，应付兑金关又多了一层保障。”
陈墨把玩着自己那片灵叶，忽然抬眼笑道：“说起来苏师兄，你此次净化震木林邪祟时，坎水之力竟比先前强横了不少，更能与离火灵力交融成光幕，那水火相济的威势，连邪祟残魂都扛不住，真是见所未见。”
苏衍指尖摩挲着玉佩，思绪忽被拉回年少时光。那时每到夏夜，爷爷便搬着竹椅坐在院心，摇着蒲扇给她讲太爷爷的往事。他原只当是哄孩童的传说，如今想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竟与眼前的秘境、邪祟隐隐相扣，藏着苏家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年幼时听爷爷讲，太爷爷是专职镇守一方灵脉、肃清邪祟的‘镇邪使’。”苏衍声音染着岁月的悠远，“爷爷说，太爷爷年轻时，曾在一座千年古林里镇压过一头借木韵修行的邪祟——那邪祟能化黑雾噬人，还能驱策林中枯木攻伐修士。当时太爷爷灵力耗竭，最后借家传的一枚玉佩之力，才将那邪祟彻底净化。”
林玥和陈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静静听着这段沉在时光里的家族秘辛，林间的灵风似乎都放缓了脚步。
“我那时总缠着爷爷问，太爷爷的玉佩长什么样。爷爷说，那玉佩是坎水卦形，上面刻着流转的水纹，催动时会泛出温润的蓝光。”苏衍低头望向膝上的玉佩，蓝光在日光下流转，与爷爷当年描述的分毫不差，“爷爷还说，邪祟被净化后，古林里的老槐树为报恩，给了太爷爷一片灵光叶片，能滋养心神、抵御幻境。我从前只当是爷爷编的故事，直到这次在震木林净化古槐、得到这片灵叶，才猛然惊觉——那些往事，全都是真的。”
“这么说，苏师兄的太爷爷，也曾闯过这等镇邪之地？”陈墨眼中满是惊讶，手中灵叶的灵光似也随这渊源微微跳动。
“或许不是秘境，却是类似的邪祟作乱之地。”苏衍眸色沉凝如渊，“爷爷说，太爷爷那辈修士，常要应对‘灵脉浊化’之劫，许多邪祟都是借五行灵脉修行，残害生灵。太爷爷镇压的那只邪祟，习性与震木林这只如出一辙——都是借木韵藏身，以浊气为食。”他握紧手中玉佩，蓝光骤然亮了几分，“这枚坎水灵佩，想必就是太爷爷传下的镇邪之物，难怪能与古槐的灵韵产生共鸣。看来从太爷爷那辈起，苏家就与五行灵脉、邪祟镇压结下了不解之缘。”
林玥眸中灵光一闪：“如此说来，秘境试炼绝非夺宝那么简单。古槐守此三千年险些成邪祟傀儡，可见秘境是古老邪祟封印地，五行调和印便是封印核心。焚天阁夺印，怕是要破印释邪，借邪祟达成图谋！”
苏衍心头一震，林玥的话点醒了他忽略的关键——他原只阻焚天阁夺宝，未深思其根本目的。若印玺是封印核心，一旦被夺，后果不堪设想——太爷爷镇一头邪祟都险殒命，若秘境封印更恐怖存在，出世便是浩劫。
“绝不能让焚天阁得逞！”苏衍语气斩钉截铁，掌心玉佩蓝光暴涨，映得他眸中满是决绝，“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拿到五行调和印，守住这封印！”
陈墨也收了玩笑神色，将铜钱揣回布囊，握紧法剑的手青筋微露：“放心！咱们三人联手，纵使焚天阁人多势众，也未必能讨到好处。何况有震木灵叶护身，艮土、兑金两关的凶险，总能闯过去！”
林玥取出莹白瓷瓶，倒出三枚裹着灵光的丹药：“这是我以秘境灵草、晨露炼制的固元丹，药效强三成，服下可速固灵力。休整一时辰，灵力已复七八成，该往艮土关去了。”
苏衍服下丹药，一股清冽暖流涌丹田，受损灵脉传来酥麻痒意——正是灵力修复之兆。他起身活动肩头，创口虽痛却无碍行动。三人整理行囊，向古槐深揖作别。古槐枝叶轻摇，灵光闪烁三下，似是回应。
踏出古林，灵韵骤变。震木温润灵韵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凝如铅的土灵，压得人呼吸滞涩。脚下呈黄褐色土路，植被稀疏，多是耐旱灌木，叶片蒙着沙尘，透着荒芜。
“这土灵竟如此沉滞！”陈墨挥剑试招，剑气刚出鞘便被土灵裹住，威力折损近半，“未到关口已被压一成灵力，进关后更甚。”
“艮土关核心是幻境，土灵沉滞不过是开胃小菜。”苏衍握紧掌心震木灵叶，淡绿灵光在周身凝出薄如蝉翼的屏障，将沉滞土灵隔绝在外，“有灵叶护持，灵力压制不足为惧，关键是守住心神，莫被幻境勾动妄念。”
三人前行半个时辰，林玥忽驻足蹲身。土路印着凌乱脚印，边缘凝着淡黑浊气——正是焚天阁阴火残留的气息，风吹日晒也难消。
“是焚天阁的踪迹。”林玥指尖捻起一点带浊气的沙尘，眉峰紧蹙，“脚印泥土尚带着湿润，看凝结程度，应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
苏衍也蹲下身，丈量脚印：“五六个深浅不一，焚天阁来了不少人。方向也是艮土关。”他望向沙丘尽头的石门，“古槐说他们早出发一炷香，看来行进极快，仅领先半个时辰。”
陈墨握紧法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路侧灌木：“他们会不会在前方设伏？毕竟咱们坏了他们净化邪祟、夺舍古槐的好事，定然记恨在心。”
“可能性极小。”苏衍摇头，“焚天阁首要目标是印玺，不会为我们耽误时机。艮土关近在眼前，设伏反耗精力——青铜面具首领心思缜密，不会做此得不偿失之事。”他话锋一转，“但需加快脚程，赶在他们通关前追上，防他们破坏封印根基。”
三人加速前行，焚天阁痕迹愈发清晰：路侧灌木有阴火焦痕，边缘凝着浊气与血腥味；土坡下横卧一具修士尸身，衣衫破碎处是阴火灼伤——显是遭焚天阁毒手。
“是青云宗修士。”林玥认出衣襟标识，面色凝重，“青云宗与焚天阁素来井水不犯，连他们都敢杀，可见焚天阁为夺印已无所顾忌，不惜屠戮同道。”
陈墨检查创口，尸身尚有余温：“死亡不足一个时辰，应是赶路时遭截杀。焚天阁为独占秘境，已开始清剿同道，妄图垄断闯关。”
苏衍望着尸身，眸色沉如墨。他想起爷爷说，太爷爷那辈纵有纷争，遇邪祟却同仇敌忾；如今修士为私欲自相残杀，难怪焚天阁猖獗。指尖攥紧玉佩，蓝光透指缝渗出，安抚着翻涌心绪。
“加快速度！”苏衍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焚天阁越是不择手段，越说明他们急于取印。封印安危迫在眉睫，我们不能再耽搁！”
三人不再停留，掠向土路前方。远处沙丘渐近，艮土关石门轮廓愈清，门楣“艮土”古篆裹着沉凝土灵，泛着森然金光。石门前空地上，几道黑袍身影正盘膝休整——正是焚天阁众人。
“果然在前面！”陈墨压低声音，握剑的手更紧了些，“看他们姿态，应是刚到不久，正在服丹恢复灵力，准备闯关。”
苏衍示意两人隐入灌木观察：焚天阁共六人，青铜面具首领立在石门前，指尖点流沙推演阵法；其余五人围坐服丹，周身腾起浊气，显是闯林耗损不小。
“他们状态也差，想来闯震木林代价不小。”林玥轻声提议，“咱们趁他们闯关时跟在后面，或能借其蛮力破部分杀招，省些力气。”
“不可。”苏衍否决，“青铜面具首领不会给我们渔利之机。更关键是，艮土关是心境试炼，幻境因人而异，旁人破局之法无用，反易暴露行踪生冲突。等他们入试后，我们从侧路切入更稳妥。”
陈墨点头附和：“苏师兄说得对，焚天阁六人手握阴火，真打起来咱们讨不到好。等他们陷进幻境，咱们再悄悄闯关，既安全又省时间。”
三人伏在灌木后静候，不多时，青铜面具首领推演完阵法，对五人示意后，率先踏入流沙地。五人紧随其后，行至石门三丈处，流沙翻涌，沙兽凝聚扑来——艮土关试炼开启！
“时机到了！”苏衍低喝，“他们注意力全在沙兽身上。绕到沙丘侧面，从流沙边缘切入——阵眼稀、沙兽少，既能避视线，又减压力。”
林玥、陈墨颔首，借灌木掩护绕到侧面。此处流沙稀疏，沙粒间隐现阵眼灵光，沙兽比正面少大半。苏衍握紧震木灵叶，淡绿灵光流转周身，隔绝沉滞土灵，足尖轻点流沙，率先入世。
流沙刚触脚掌，一股强横吸力从沙下传来，似要拖他入深渊。周遭沙丘扭曲，数头小沙兽钻出，獠牙泛土黄灵光直扑面门。苏衍心神不动，掌心灵叶灵光暴涨，淡绿灵韵淌遍四肢，心绪瞬间沉静如古井。
“沉下心神！”苏衍低喝，“此乃幻境根基，吸力与沙兽皆随心念——心不妄动，幻境自破！跟我脚印，莫踏错阵眼！”
陈墨、林玥依言敛神，握灵叶紧随。心神沉静后，脚踝流沙吸力渐弱，沙兽动作迟滞。三人踏苏衍脚印前行，灵叶灵光所及，沙兽溃散。石门正面，焚天阁以阴火硬撼沙兽，青铜面具首领周身火墙焚沙，却也耗得浊气翻腾——显是不知幻境诀窍，全凭蛮力。
苏衍瞥了眼硬闯的焚天阁，嘴角勾出淡冷弧度。古槐早言艮土关考沉稳，焚天阁心浮气躁、恃力而骄，纵使闯过也必灵力大损。他收回目光，握灵叶加速，石门愈发清晰，门后幽暗通道内，沉凝土灵流转，静待闯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