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滋滋滋…”
腐蚀声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死寂的工坊内异常刺耳。被苏静蓉毒针钉住的铁皮缝隙处,淡绿色的烟雾如同活物般升腾、弥漫,带着一股甜腻中混杂着浓烈铁锈和腐败鸡蛋的恶臭。那原本坚硬的铁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坑洼、软化,如同烈日下的蜡油,无声地流淌、滴落,露出底下同样被迅速腐蚀成焦黑色的木质墙体!
能蚀铁融木的蛊毒!
这景象比柱子惨死的尸体更具冲击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脏上!刚刚被篝火和浓烟勉强压下去的恐慌,如同被浇了滚油的野火,瞬间爆燃!
“铁…铁皮化了!!”
“鬼!是鬼啊!”
“跑!快跑啊!这地方待不得了!”
绝望的哭喊和惊叫炸开!工匠们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如同炸窝的蜂群,推搡着,哭嚎着,不顾一切地朝着工坊大门的方向涌去!什么篝火,什么烟熏,在能融化钢铁的毒雾面前,都成了笑话!
“站住!别乱跑!” 王大柱目眦欲裂,嘶声怒吼,试图阻止混乱!但他一个人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恐慌浪潮中。人群冲撞,几堆好不容易点燃的篝火被踢翻,燃烧的木柴滚落,火星四溅,点燃了地上的棉絮和油污!几处小火苗“腾”地窜起,浓烟更加猛烈,混合着那诡异的绿雾,将整个工坊拖入一片混乱、呛咳和绝望的深渊!
“嗤嗤嗤——!”
就在这混乱至极的刹那!水轮机房东侧、靠近引水渠的墙壁高处,那被腐蚀得最严重、铁皮几乎完全脱落的区域,几处看似不起眼的通风口缝隙中,如同喷泉般猛地激射出数股浓稠的、暗绿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带着刺鼻的腥甜,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散开,化作一片片细密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雨雾”,朝着下方拥挤混乱的人群当头罩下!
“毒雨!是毒雨!!” 有人抬头看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王大柱的心瞬间沉入冰窟!梅三更!他就在外面!就在引水渠的方向!他利用毒蛊腐蚀开防御,再用这剧毒的液体进行无差别的屠杀!这歹毒的手段,就是要将工坊变成炼狱!
“躲开!快躲开!!” 王大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下意识地就要扑向最近一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想用燃烧的木头去抵挡那致命的毒雨!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林红缨!
她一直如同磐石般钉在通道口,守护着身后帆布隔断内的图纸核心。此刻,眼见那致命的绿雾毒雨倾泻而下,目标直指下方拥挤混乱、无处可逃的人群!她眼中厉色爆闪!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左臂蚀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将全身残存的力量疯狂灌注于右臂!
“喝啊——!”
一声如同受伤母狮般的怒吼炸响!她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迎着那倾泻而下的毒雨猛冲过去!同时,那根沉重的熟铜棍被她单手抡起,棍身撕裂空气,发出沉闷恐怖的呜呜风声!她没有去格挡那无法触碰的毒雨,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守护意志,都凝聚在这石破天惊的一棍之上!
目标——水轮机房东侧那面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墙壁!
“轰隆!!!”
铜棍挟带着万钧之力,如同攻城巨锤,狠狠砸在墙壁腐蚀最严重、铁皮完全脱落、木质焦黑酥脆的中心位置!
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和机杼轰鸣!那面饱受摧残的墙壁如同被引爆了炸药,猛地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块、焦黑的铁皮碎片、被震落的砖石如同暴雨般四处激射!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赫然出现!窟窿之外,正是冰冷湍急的引水渠和外面沉沉的夜色!
巨大的冲击力反震回来,林红缨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台织机的机架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左臂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浸透了厚厚的包扎!她手中的铜棍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出老远。
然而,她这搏命的一棍,效果立竿见影!
墙壁破开巨大窟窿的瞬间,工坊内密闭的空间被打破!一股强大的、裹挟着水汽和寒意的穿堂风猛地从引水渠方向灌入!如同无形的巨手横扫而过!
那弥漫的淡绿毒雾、那倾泻而下的幽绿“毒雨”、还有空气中漂浮的、肉眼难辨的“鬼眼青”蛊虫,在这股猛烈气流的冲击下,如同被飓风卷起的尘埃,瞬间被倒卷着、裹挟着,疯狂地朝着那个新破开的窟窿涌去!迅速稀释、消散在外面的夜色和水汽之中!
混乱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和巨响震得呆滞了一瞬。致命的毒雾毒雨被卷走,求生的希望重新点燃!
“风!是风!毒被吹走了!”
“快!从那个洞出去!到外面去!”
“三姨太!是三姨太救了我们!”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呼喊取代了绝望的哭嚎。工匠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被林红缨用命砸开的生命通道涌去。
王大柱也被那穿堂风吹得一个趔趄。他顾不得自己,连滚爬爬地冲到林红缨身边。只见她软软地靠在机架旁,嘴角挂着刺目的血迹,左臂的包扎完全被鲜血染红,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气若游丝,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红缨!红缨!” 王大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按住她左臂那可怕的出血口,却不知从何下手。
“咳…没…没事…”林红缨艰难地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眼神却倔强地望向王大柱身后,帆布隔断的方向,“图…图纸…”
“图纸没事!没事!”王大柱连忙道,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厉啸,如同索命的鬼哭,猛地从墙壁破开的窟窿外、引水渠对岸的黑暗中射来!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蹲在林红缨身边的王大柱!乌光闪烁,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是淬毒的乌针!梅三更的毒针!
王大柱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王大柱身前!是苏静蓉!
她左臂依旧无力垂着,但右手却快得超出了肉眼的极限!五指张开,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划过一片模糊的残影!
“叮!叮!叮!”
三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金铁交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静蓉的右手五指间,赫然夹住了三枚通体乌黑、针尖闪烁着幽蓝暗芒的毒针!针尾犹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剧震,本就灰败的脸色更白一分,脚下不稳,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她挡下了!
用那只仅存的、完好却同样被蚀脉散阴毒侵蚀的手臂,挡下了梅三更必杀的三针!
苏静蓉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穿透墙壁的破洞,死死锁定引水渠对岸那片浓稠的黑暗!她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风声、水声和惊魂未定的人声中:
“梅三更!你的对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