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夏。香港中环的夜色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顶级黑色天鹅绒,柔软而厚重,浸透了维多利亚港的潮湿水汽,将整个金融中心笼罩在静谧而奢华的氛围里。
就在这片夜色中,一座全新的建筑在今夜第一次被点亮。它没有跟风周围摩天大楼那种刺眼的通体光亮,而是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只在建筑的轮廓线上勾勒出一道道温暖的金色光带。黑色的建筑主体沉默矗立,如同一座沉稳的山,金色光带则像山巅流淌的星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典雅庄重。建筑正中央,两个用黄铜浇筑的巨大篆体字——“锐琳”,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宣告着“锐琳珠宝博物馆”的诞生。
开馆之夜,全球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博物馆门前的红毯区围堵得水泄不通。无数闪光灯组成的白色光瀑无声倾泻,快门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半个中环的夜空都照得如同白昼。
一辆定制款宾利缓缓停下,黑色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车门打开,陈峰率先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一身最简单的黑色手工西装,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线条利落,气场沉稳,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古剑,看似低调,却藏着足以斩断一切的锋芒。
他没有理会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快门声,也没有回应记者们急切的提问,只是转过身,朝车内伸出手,动作温柔而绅士。
一只戴着白色丝绸长手套的手轻轻搭了上来,紧接着,关之琳从车里走了出来。
瞬间,整个喧嚣的世界都安静了一秒。
她穿着一件Valentino高定的深红色露肩丝绒长裙,丝绒材质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那红色浓郁醇厚,像封存了百年的佳酿,带着被岁月沉淀过的绝代风华。而她胸前佩戴的那枚巨大蓝宝石项链,更是美得令人窒息——主石是一颗切割完美的深蓝色宝石,像一滴从深海之心凝结出的眼泪,通透而深邃;周围镶嵌的上百颗顶级白钻,如同围绕着蓝宝石的星辰,只是这滴“蓝色眼泪”泛起的无足轻重的涟漪。
这是“海洋之心”——传说中随泰坦尼克号沉没的传奇珠宝的复刻品,却比传说中的原版更显璀璨,更具分量。
陈峰的手轻轻揽住关之琳的腰,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绝了大部分拥挤的人潮与灼热的目光。他们走得很慢,步伐从容,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每一步都透着默契与笃定。
博物馆内,空气是恒温恒湿的,干燥而清新,过滤掉了所有杂质,只剩下从防弹玻璃展柜里渗透出的、属于金钱与珠宝的冰冷芳香。三千件全球顶级的珠宝安静地躺在黑色丝绒衬布上,等待着众人的检阅:哥伦比亚的祖母绿,色泽浓郁,纯净无瑕;缅甸的鸽血红,颜色鲜艳如血,透着尊贵;克什米尔的矢车菊蓝宝石,蓝中带紫,宛如天空的缩影……每一件珠宝的名字,都足以在苏富比、佳士得的拍卖会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在这里,它们只是藏品清单上一行普通的铅字。
剪彩仪式出乎意料地简单,没有冗长的致辞,没有繁琐的流程。关之琳站在小小的讲台后,没有拿任何演讲稿,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下。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香港最顶级的名流富商,扫过展柜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展品,最终落在了台侧那个安静看着她的男人身上。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温柔而坚定。
“很多人问我,拥有这一切,是什么感觉。”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温润而有力量,“我的答案是——很惶恐。”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捕捉着这出人意料的回答。
“因为这些珠宝太重了,重得不像任何个人可以拥有的东西。”关之琳的目光依旧清澈,语气却愈发坚定,“所以,我只是它们的暂代保管者。”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投下了一颗足以震动整个香江的重磅炸弹:“今天,我作为锐琳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正式宣布——这座博物馆,以及馆内所有的藏品,在未来,将全部无偿捐赠给国家!”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紧接着,议论声轰然炸开,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比之前更加密集。记者们疯了,纷纷挤上前想要追问细节;台下的富豪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有人露出了惋惜与不解的神情。
可关之琳却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她走下台,穿过那片为她自动分开的人潮,径直走到陈峰面前。
陈峰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因激动而渗出的一滴泪珠,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然后,他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捐之前,先让我看够——看够这颗宝石的美,也看够戴着宝石的你。”
他的目光落在那颗深邃的蓝宝石上,里面映着关之琳的倒影,也藏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