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乙型风洞测试成功的余波尚未平息,那台几乎耗尽算力的飞控计算机迭代需求刚刚提上日程,一项更为隐秘、也更为沉重的压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张彬的肩头。
来人是“邱小姐”项目的副总指挥,一位姓雷的老者。他的公开身份是某机械工业部门的领导,但张彬通过钱思明的暗示和自己接触到的保密层级,清楚这位雷老肩上真正的担子。雷老没有预约,在一个傍晚直接来到了张彬在西郊大院的临时办公室。他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白布满血丝,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焦灼。
没有寒暄,雷老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坐在张彬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
“小张同志,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雷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邱小姐’遇到了一个坎,一个迈不过去就可能前功尽弃的坎。”
张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感。能让这位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革命如此失态的,必然是关系到国运的绝顶大事。
“理论计算和模型试验都已经完成,”雷老继续说道,语速很快,“现在到了最关键的结构设计与核心部件加工阶段。有一个部件,形状非常特殊,不是简单的车铣镗磨能解决的。它对内部几个关键部位的尺寸、形状、尤其是对称性和表面光洁度,要求达到了……微米级。”
他吐出最后三个字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动员了全国所有的精加工力量,包括那些从旧社会接收过来、经过改造的最好机床,还有几个秘密基地从国外弄回来的、号称精度最高的家伙。”雷老摇了摇头,脸上肌肉抽动,“不行,全都做不到。最好的结果,误差也在十几个微米开外,而且一致性极差。对于‘邱小姐’来说,这个误差……意味着失败,甚至更糟。”
困境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项目的咽喉。理论设计已经走到了终点,却卡在了最后一步,也是最实在的一步——制造。一个微米级的加工精度,在五十年代的工业背景下,如同天堑。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更是时间问题,每拖延一天,国际形势就险恶一分。
冲突不再是理念或路线的分歧,而是冰冷的现实与迫在眉睫的战略需求之间,最直接、最残酷的碰撞。没有这个部件,“邱小姐”就无法以最理想、最可靠的状态面世。
雷老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彬,压低了声音,几乎耳语般问道:“钱思明同志之前向我隐约提过,你……可能掌握着一些,超出我们现有认知的……加工能力?或者说,渠道?”
他没有明说,但张彬瞬间明白了他的所指——那台隐藏在绝密基地深处,拥有莫测威能的【超级工业母机】。
收获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对方找上门,意味着最高层已经默许,在万不得已时,可以动用这张隐藏最深、也风险未知的底牌。
张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但脑海深处却掀起了波澜。动用工业母机,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是在“邱小姐”项目上,而且是以这种直接介入核心部件加工的方式。
他清楚工业母机的能力,微米级精度对它而言可能只是基础。但问题是,之前使用母机,多是加工一些结构相对简单、或作为样品的关键部件,而且严格限制了其能量输出和日志记录。这次要加工的,是“邱小姐”的心脏部件之一,其构型特殊,材料也可能非同一般,加工程序必然复杂。这很可能需要调用母机更深层次的权限,触动那些他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甚至被系统标注为“异常”的功能模块。
“雷老,”张彬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您说的那种精度,理论上,存在实现的可能。”
雷老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张彬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要实现它,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这些手段,本身蕴含着不确定性,甚至……风险。”
他斟酌着用词,不能泄露系统的存在,只能从技术和安全角度暗示:“加工过程可能引发我们无法完全预测的能量波动或信号特征,其核心控制逻辑远超我们现在的理解水平。一旦启动,就如同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我们无法保证里面只会飞出希望。”
雷老脸上的激动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凝重。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重地靠回椅背,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意味,“风险……我们评估过。但‘邱小姐’不能等,国家不能等。再大的风险,也比不上项目失败的风险。”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我会立刻向上汇报。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权限的问题,我们来解决。你只需要保证一件事——如果,如果最终决定启动,你必须确保,拿出那个合格的部件!”
送走雷老,办公室内只剩下张彬一人。窗外夜色深沉,远处车间隐约的灯火如同微弱的星辰。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
钩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意识到,为了“邱小姐”,为了打破那最后的枷锁,他可能必须冒险去触碰【超级工业母机】更深层的权限。那未知的异常日志,那超越时代的核心逻辑,一旦被真正激活,会带来什么?是完美的解决方案,还是无法预料的灾难?这个抉择的重量,远超他以往面对的任何技术难题。
【签到成功!获得奖励:超高精度动平衡校准模块(适用于复杂曲面微加工)。物品已存入无限空间。】
系统的奖励,再一次精准地投递到即将开启的战场,仿佛无声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