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和林溪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控制台,残存的几名负伤行动队员在外围组成脆弱的防线,与那些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眼神空洞的“傀儡”艰难地对峙着。
黎琛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编排好的戏剧。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林顾问,你的听力……是不是特别敏锐?”黎琛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战斗间隙,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戏谑。
林溪心中一凛,她的听觉异于常人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也是她能捕捉到许多被忽略线索的关键。黎琛怎么会……
没等她细想,黎琛已经举起了那个装置——“尝尝这个,专门为你准备的安魂曲。”
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拇指猛地按下了装置上的按钮。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高频率的尖锐鸣响,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那声音仿佛无形的钢针,直接刺入鼓膜,钻向大脑深处。普通的行动队员们尚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膜刺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然而,对于林溪而言,这声音却成了致命的毒药。
就在那尖啸响起的瞬间,她耳中那自“星尘号”事件后便不时出现的、如同幻觉般的低语,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骤然沸腾、共振、放大!那不再是模糊的絮语,而是化作了无数把烧红的刮刀,在她耳道和神经上疯狂刮蹭!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双腿一软,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但毫无用处,那声音和共鸣是从她身体内部爆发的,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发黑。
“林溪!”陆沉瞳孔骤缩,他听不到那特定的共振,却能清晰看到林溪的痛苦绝非伪装。黎琛的目标从来不是强攻,而是林溪本身!他精准地找到了她最致命的弱点。
没有丝毫犹豫,陆沉闪电般从战术腰带上扯下一枚高浓度烟雾弹,拔掉保险销,奋力掷向黎琛和傀儡们所在的方向。
“嗤——”,浓密的灰色烟雾瞬间爆开,如同怪兽张口,迅速吞噬了大片空间,阻隔了视线。
“离开!”陆沉低喝一声,趁着混乱,一把架起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溪,凭借记忆和之前观察的布局,踉跄着撞开身后监控室虚掩的铁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锁死。
监控室内相对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一排布满雪花的监控屏幕闪烁着,勉强映照出外部烟雾弥漫的景象。陆沉将林溪小心地安置在角落的椅子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身体还在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颤抖。
“林溪!”陆沉快速检查她的状况,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普通的声波攻击,这直接引发了她体内源自“星尘号”的未知后遗症。
就在这时,正对着他们的主监控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雪花褪去,一张冷峻威严的脸出现在画面中——陆振海。
他仿佛置身于一间整洁明亮的办公室,与灯塔内的混乱血腥格格不入。他的目光透过屏幕,平静地扫过狼狈的陆沉和痛苦不堪的林溪,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失败实验品。
“清理干净。”陆振海的声音透过内置扬声器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像是在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指令。
这句话,既是对黎琛说的,也是对陆沉和林溪命运的最终宣判。
屏幕那头的黎琛,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而扭曲的笑容,他对着某个隐藏的摄像头微微颔首:“如您所愿,先生。让最后的艺术品,绽放吧!”
他的手指在操控终端上飞快滑动。
监控屏幕上分割的画面里,那些被困在烟雾中,或是刚刚冲破烟雾来到监控室门外的傀儡们,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他们裸露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老鼠在窜动,肌肉不自然地剧烈痉挛、膨胀,体表迅速浮现出不正常的赤红色。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闷响传来,并非爆炸,而是躯体被从内部强行撕裂的可怕声音。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捕捉到令人作呕的一幕——那些傀儡的躯干如同熟透的果实般裂开,喷溅出大量黏稠、冒着刺鼻白烟的墨绿色液体。
强腐蚀液!
“滋啦——!”
液体溅落在金属门板、墙壁和地面上,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厚重的铁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蚀穿出大大小小的孔洞,白烟弥漫。门外的惨叫戛然而止,显然有未能及时躲避的行动队员被波及,结局可想而知。
陆沉紧紧护在林溪身前,透过门上的孔洞和监控屏幕,死死盯着外面的地狱景象。腐蚀液极具流动性,正沿着被融穿的地板缝隙向下渗透。
突然,靠近墙角的一片地板因被大面积腐蚀,无法承受上方重量,猛地坍塌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陆沉的目光骤然凝固。
透过弥漫的白烟和破损的洞口,他看到了下方被灯塔基础结构掩盖的空间。那里,并非预想中的地基或岩石,而是……扭曲、焦黑,却依旧能辨认出部分特殊合金结构和“星尘号”专属编号的——飞船残骸!
这些残骸被以一种极具仪式感的方式焊接、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约两米见方的、粗糙而诡异的平台。平台表面刻满了难以理解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反射着金属和未知化合物冷凝后的光泽。
那是一个祭坛。
一个用“星尘号”遗骸焊接而成的祭坛,就隐藏在这座象征着指引与希望的灯塔之下!
一切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林溪耳中的低语,黎琛精准的声波武器,叔叔陆振海的冷酷,还有这用失踪飞船残骸打造的祭坛……
灯塔早已不再指引方向,它的光芒之下,掩盖的是足以灼烧一切真相的黑暗。而他们,正站在这黑暗祭坛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