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像脱缰的野兽,在狭窄的街道里横冲直撞,卷起的沙尘打在脸上生疼。贺砚眼睁睁看着那封关乎部落存亡的信件在风中翻滚,忽上忽下,如同一片失控的枯叶。黑牙的身影如鬼魅般紧追不舍,脚下的青石板被踏得咚咚作响,距离信件越来越近。
“拦住他!”黑牙突然嘶吼一声,声音裹着风砸向街道一侧。阴影里瞬间涌出十几个族人,他们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像被线操控的木偶,齐刷刷拦住了贺砚的去路。这些都是被黑牙用“迷心蛊”控制的族人,平日里熟悉的面孔此刻却透着令人胆寒的狂热。
“你们让开!”贺砚急得额头青筋暴起,手臂上被蛊虫划伤的伤口渗出血珠,混着汗水往下淌。他知道这封信里藏着黑牙与“焚蛊阁”勾结的铁证,一旦落入对方手中,不仅自己必死无疑,整个部落都会沦为焚蛊阁炼制邪蛊的炉鼎。
可族人们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往前逼近,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前面的是平日里和蔼的张叔,此刻他双眼翻白,手里攥着根粗木棍,抡圆了就朝贺砚砸来。贺砚侧身避开,木棍重重砸在地上,裂开一道细纹。“张叔!是我啊!贺砚!”他试图唤醒对方,声音里带着恳求。
张叔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挥棍袭来。
“贺砚!我们来帮你!”蝶舞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她身形灵动,像只穿花蝴蝶,手中的银针刺向族人的穴位——那是解蛊的关键处。青岩则从右侧突进,长剑出鞘,剑光如练,却只挑落族人手中的武器,不肯伤及分毫。两人默契配合,试图为贺砚撕开一道缺口。
就在这转瞬之间,黑牙抓住了空隙。他瞥见信件坠向街角的酒坊屋顶,脚下猛地发力,蹬翻了一个拦路的酒坛,借着反冲力跃起,指尖已经快要触到那泛黄的信纸。
“休想!”贺砚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留手。他双手快速结印,指尖溢出幽绿的蛊力,在空中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这是“锁灵障”,能暂时禁锢被蛊术控制的人。冲在最前的几个族人撞上屏障,像是被无形的墙狠狠拍中,闷哼着倒地,眼神中的狂热褪去些许,却仍未完全清醒。
贺砚趁机冲出重围,朝着酒坊狂奔。可刚跑出两步,就被身后的族人再次缠住。一个平日里总给他送野果的阿婆,此刻竟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腿,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贺砚心中一痛,却只能狠心抬脚,用巧劲将阿婆绊倒在地,没有伤及筋骨。
“对不住了……”他低声道歉,转身继续追赶。
屋顶上,黑牙的手已经握住了信件的一角。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正欲将信件塞进怀里,耳畔却传来破风之声。蝶舞放出的幻蝶蛊到了,五彩斑斓的光雾瞬间包裹了黑牙,他眼前顿时出现重影,仿佛看到无数只手从雾中伸出,争抢着那封信。
“该死的!”黑牙怒吼一声,下意识松开手去挥散幻蝶。信件再次被狂风卷走,飘飘荡荡落向街道中央的戏台。
青岩的长剑恰在此时刺到,剑风凌厉,直指黑牙后心。黑牙被迫回身格挡,匕首与长剑碰撞,迸出一串火花。“青岩,你非要挡我?”黑牙的声音淬着毒,“等我拿到信件,整个部落都是我的,到时候留你个全尸!”
“叛徒之言,也配入耳?”青岩剑势更猛,每一剑都带着凛然正气,逼得黑牙连连后退。
戏台离贺砚更近,他拼尽全力甩开身后的纠缠,眼看就要踏上戏台台阶。可那些被控制的族人像是不知疲倦,又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甚至有人搬起路边的石块,朝着贺砚砸去。
“大家醒醒!看看你们在做什么!”贺砚一边躲避,一边狂吼,“黑牙给你们下了迷心蛊!他要把我们都卖给焚蛊阁炼蛊!这封信就是证据!”
他的声音穿透风声,落在几个族人耳中。其中一个少年猛地一震,眼神中的迷茫越来越浓——那是部落里最年轻的猎手,曾跟着贺砚学过追踪术。贺砚心中一动,加大了蛊力的输出,一道柔和的绿光注入少年体内。
“阿木!想想你爹娘!他们绝不会让你助纣为虐!”
阿木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眼中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我……我做了什么?”
“帮我们拦住其他人!”贺砚喊道。
阿木猛地抬头,眼神恢复清明,抓起身边的木棍,转身挡在贺砚身前,对着冲来的族人喊道:“别再被黑牙骗了!他是叛徒!”
有了第一个清醒的人,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蝶舞的银针精准刺入更多穴位,越来越多的族人眼神恢复清明,看着周围的混乱,露出茫然与愧疚。
戏台之上,信件落在了悬着的灯笼旁,被烛火映得发亮。贺砚与黑牙几乎同时冲上戏台,两人在狭窄的台板上缠斗起来。贺砚的蛊力因连续使用而有些不济,动作稍缓,黑牙的匕首便划开了他的衣袖,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贺砚!接信!”蝶舞看准时机,甩出手中的银链,缠住了信件的一角,猛地往回拽。
信件朝着贺砚飞来,黑牙见状,竟不顾青岩刺向他后背的剑,疯了一般扑向信件。
“小心!”青岩急喝,剑势一转,改刺为挑,逼得黑牙不得不回身自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砚纵身跃起,终于稳稳抓住了那封沉甸甸的信。纸张被汗水浸透,却完好无损。
黑牙看着贺砚手中的信,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拔开瓶塞,一股腥臭的黑气瞬间弥漫开来——那是“蚀骨蛊”,一旦扩散,整个街道的人都会遭殃。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黑牙嘶吼着,就要将瓷瓶掷向人群。
“住手!”贺砚怒喝,将信件塞进怀里,双手结出最终印诀。一只通体赤红的蛊鸟从他肩头飞出,尖啸着冲向黑牙手中的瓷瓶。
“砰”的一声,瓷瓶被蛊鸟撞碎,黑气却被蛊鸟的火焰瞬间点燃,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黑牙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贺砚怀中露出的信纸一角,终于瘫倒在地,眼神涣散。
风渐渐平息,沙尘落定。清醒的族人们围上来,看着贺砚手中的信,又看看瘫在地上的黑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阿木带头跪了下来,声音哽咽:“贺砚哥,我们对不起你……”
贺砚扶住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怀中的信上。信纸被他攥得发皱,却像一块烙铁,烫着他的掌心,也烫着整个部落的未来。
他知道,这封信带来的,不仅是黑牙的覆灭,更有焚蛊阁的阴影——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但此刻,看着身边重新清醒的族人,看着蝶舞与青岩眼中的坚定,贺砚握紧了信纸,心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