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牵着白怡雪柔软的小手,而刚才还夹着的李安君早就溜出来像家里跑去,二人刚刚跨进后山,就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咚咚锵锵的嘈杂声响,其中还夹杂着师兄李平安夸张的哀嚎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门内显得格外刺耳。
怡君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李平安的求饶声像极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尖细中带着几分滑稽,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听出他语气里那股子怂劲儿,活脱脱一个怕老婆的窝囊样。
王哲和白怡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白怡雪抿嘴轻笑,王哲则挑了挑眉,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绕过那道爬满青藤的长廊。当眼前的景象完全展现在面前时,两人终于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宽敞的院子里,白怡君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粗布长裙,腰间系着条白色围裙,手里抡着根粗壮的擀面杖,正气势汹汹地追着李平安满院子跑。李平安狼狈不堪地上蹿下跳,他那件宽大的袍子下摆被风吹得鼓鼓囊囊,活像一只笨拙的飞鹅,一边抱头鼠窜一边不停地讨饶:祖宗!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安君还在这儿看着呢!他那副狼狈相,配上夸张的表情,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就是因为他看着,才要给你长长记性!”白怡君柳眉倒竖,擀面杖挥得虎虎生风,“让你偷偷躲在后山睡懒觉!让你把宗门事务全推给哲儿!今天不敲你一顿,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孩子爹了!”
院子中央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下,李修缘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竹编蒲扇,眯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哼着不知传了多少代的民间小调。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脚边的小几上摆着个包浆温润的紫砂壶,袅袅茶香随着微风飘散开来,与槐花的清香交织在一起。这时,李安君那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不知何时从李平安怀里挣脱出来,像颗出膛的小炮弹似的,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地飞奔到摇椅旁,灵活地一下蹿了上去,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揪住李修缘下巴上那撮花白的山羊胡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下一拽——
哎哟喂!李修缘疼得一个激灵,直接从摇椅上弹了起来,手里的蒲扇一声掉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打了个转。李安君却在他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圆滚滚的小身子像只快乐的小皮球,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欢快地蹬来蹬去:爷爷的胡子会跳舞!会跳舞!
你这个小兔崽子!李修缘一手捂着火辣辣的下巴,一手搂着怀里笑得直打嗝的小孙子,脸上的表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孙子光洁的脑门上轻轻一弹:跟你那个没大没小的爹一个德性,就知道欺负我这把老骨头!说着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白怡君正挥舞着擀面杖在后面追赶,眼看就要逮住李平安时,余光忽然瞥见庭院门口站着的两道熟悉身影。她猛地刹住脚步,手里的擀面杖一声重重砸在院中的青石桌上,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哲儿!怡雪!你们可算回来了!说着伸手指向躲在摇椅后的李平安,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快看看你们这个不成器的师兄!整天就知道偷奸耍滑,把分内的事务都推给你王哲师弟,自己倒好,在后山寻了处好地方晒太阳睡大觉!
李平安趁机往摇椅后面缩了缩,只露出半个脑袋,冲着刚进门的王哲拼命使眼色,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二字。
王哲见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牵着白怡雪的手走上前去:嫂子消消气,或许是师兄近来太过操劳,需要多休息。说着转向李平安,故意板起面孔摆出严肃的表情,不过师兄,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把事务都堆着不处理,我可真要去找师父他老人家告状了。
别别别!千万别!李平安一听这话,立即从摇椅后跳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拍着胸脯保证,好师弟,我明天一定把所有积压的事务都处理完!保证一件不落!绝不让你再为我操心!
白怡君这才慢慢消了气,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她快步走到白怡雪身边,温柔地握住妹妹的手,眼中满是怜惜与心疼:怡雪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吧?姐姐特意为你炖了银耳莲子羹,清热润肺,快进屋歇歇脚。说着又转向李修缘,关切地打量着他:哲儿这次下山执行任务,想必很辛苦吧?看你都瘦了一圈,嫂子特意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还有香喷喷的糯米排骨,待会儿可要多吃点补补身子。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热情地引着两人往屋里走。经过李平安身边时,突然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地训斥道: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把安君抱进来洗手!要是再敢偷懒耍滑,今晚就罚你去柴房睡!
李平安被这一瞪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弯腰抱起还在顽皮地揪着李修缘胡子的李安君,嘴里小声嘟囔着抱怨: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只母老虎......
你说什么?白怡君猛地回头,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李平安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提高嗓门大声回答:我说!遵命老婆大人!话音未落,就抱着儿子像阵风似的冲进了屋子,生怕再慢一步就要遭殃。
李修缘站在院门前,望着这对恩爱夫妻打打闹闹的背影,不由得摇着头轻笑起来,嘴角噙着一抹慈祥的笑意。他暗自思忖道:这夫妻俩成婚都十年有余了,相处起来还是这般孩子气,整日里嬉笑玩闹,倒像是永远长不大的顽童。修缘伸手捋了捋方才被徒弟拽乱的胡须,假装生气地笑骂道:你们这对活宝,整日里没个正形!说罢,他又转向站在一旁的王哲,眼中的严厉瞬间化作了春水般的柔和,轻声问道: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嗯,托师父的福,路上都很平安。王哲规规矩矩地点头应道。他抬眼望见师父两鬓间又添了几缕银丝,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酸楚,喉头微微发紧。这些年师父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徒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李修缘似乎看透了徒弟的心思,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王哲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既带着长辈的威严,又透着说不尽的疼爱,好了,先进屋去吃饭吧,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他转身引路时,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待会儿让厨房给你熬碗姜汤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