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为艾瑞多尔皇家魔法学院那高耸的尖塔群镀上了一层金边。凯尔站在学院那巨大得令人心生敬畏的铸铁大门前,仰望着这片他命运转折的起点。门上的魔法符文在阳光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威压,让每一个靠近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与王都其他区域的繁华喧嚣不同,学院区域笼罩在一种庄严肃穆的静谧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陈旧羊皮纸和某种奇异草药混合的特殊气味,那是知识与魔力沉淀了数百年的气息。高墙之内,隐约可见错落有致的古老建筑、修剪整齐的魔法植物园,以及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水晶球体。偶尔有身穿各色法师袍的身影匆匆走过,他们步履沉稳,眼神中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与疏离。
凯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与紧张。他穿着一身用最后几枚银币购置的、最普通的亚麻布衣裤,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脸上逃亡留下的风霜痕迹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的寒星,既有对未知的警惕,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大门并非完全敞开,两侧有身穿轻甲、佩戴着学院徽章的守卫值守。他们并非普通的士兵,眼神锐利,身上隐隐有微弱的元素波动,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法师学徒或低阶法师。所有想要进入学院的人,都需要接受盘问和登记。
凯尔混在一小群明显是前来参加入学考试或探望师长的年轻人中间,排着队等待检查。他听到前面的人兴奋地交谈着,讨论着哪位教授更厉害,哪个学派更有前途,言语间充满了对魔法世界的向往和憧憬。这与凯尔沉重的心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是为了追求知识和力量而来,而他,是为了获取复仇的武器。
轮到凯尔时,一名面容严肃的守卫拦住了他。
“姓名,来意。”守卫的声音平淡,不带感情。
“凯尔。”他报出了化名,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我听说霍恩海姆教授在征集一些古代文献的线索,我想……我可能有些信息可以提供。”他没有直接说皮纸的事,那样显得太突兀。
守卫打量了他一下,眉头微皱。凯尔的衣着和气质,与通常来拜访教授的人相差甚远。“霍恩海姆教授不轻易见客,尤其是陌生人。你有推荐信吗?或者,你与教授有预约?”
“没有。”凯尔老实地回答,心中微微一沉。他早就料到会这样。
“那就抱歉了。”守卫摆了摆手,“学院有规定,没有正当理由和引荐,外人不得入内。如果你想参加入学考试,需要先去市政厅的学术管理处报名,通过初步审核后,在指定时间前来。”
一条路被堵死了。凯尔没有纠缠,他知道那样只会引起更多的怀疑。他默默地退到一边,看着后面的人顺利通过检查进入学院,心中不免有些焦躁。硬闯是绝对不可能的,学院外围隐约可见的魔法结界光芒,提醒着他这里戒备森严。
他沿着学院高大的围墙慢慢走着,寻找着其他可能的机会。围墙是由巨大的、附魔过的白色石材砌成,光滑得难以攀爬,而且他能感觉到上面附着着警戒魔法。正门和几个侧门都有守卫。难道真的要先去走那条几乎不可能通过正规入学途径?他的身份经不起任何深入的调查。
就在他感到有些一筹莫展时,他的目光被学院外墙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公告栏吸引了。公告栏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布告:课程通知、学术研讨会信息、失物招领,以及……一些私人委托和悬赏。
凯尔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他仔细地浏览着,很快,在公告栏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他找到了目标!
一张质地较好的羊皮纸上,用优雅而清晰的字体写着:
“征集启事
发布者:古代魔法文献研究所,霍恩海姆教授
内容:长期征集与‘洛林塔尔文明’及‘古代亡灵结界符文’相关的任何实物、拓片、文献线索或口述传承。
特征:重点关注一种多眼缠绕的复杂图腾纹样,常见于带有死亡气息的古代遗迹。
报酬:视提供信息的价值而定,包括但不限于金币、低阶魔法物品、或一次学术咨询机会。
联系方式:可将信息投入研究所位于学院东侧围墙外的专用信箱(标记有研究所徽记——一本打开的古书与一枚符文笔交叉)。”
凯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多眼缠绕的图腾纹样!这与他怀中那张诡异皮纸中央的图案何其相似!霍恩海姆教授果然在寻找这类东西!这绝对不是巧合!这张皮纸,果然与古代魔法,甚至可能与“亡灵结界”有关!光明教会剿灭德拉克家族,很可能就是为了它!
希望再次燃起,而且比之前更加具体。他强压住激动,按照布告上的描述,沿着东侧围墙寻找。果然,在爬满常春藤的墙角,他发现了一个镶嵌在墙体内的黄铜投信口,旁边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刻着书本与符文笔交叉的徽记。
四周无人。凯尔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皮纸。他不能将原物交出,这是家族用鲜血守护的唯一遗物,也是他未来可能的关键。他需要制作拓片。
他早有准备。在廉价旅店住下时,他就用剩下的钱购买了一些最基础的物品,其中包括一小块廉价的炭笔和几张粗糙的莎草纸。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背对着围墙,将皮纸铺在平坦的石块上,然后用莎草纸覆盖上去,小心翼翼地用炭笔轻轻涂抹。
很快,皮纸上那个扭曲的多眼图腾和周围诡异的线条被清晰地拓印了下来。虽然粗糙,但特征分明。凯尔将拓片仔细卷好,又在一张小便条上写下简短的留言(用左手,改变笔迹):“偶然所得,疑似洛林塔尔纹样,望对教授研究有帮助。”他没有署名。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注意,迅速将拓片和纸条塞进了那个黄铜投信口。听着纸张落入信箱深处的细微声响,凯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紧张与期待。
他不知道这步棋走得对不对,不知道霍恩海姆教授是否会重视这份匿名拓片,更不知道这会给他带来福还是祸。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接触到学院内部核心人物、并为自己争取到一个立足之地的机会。
投完信,凯尔没有在原地停留。他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王都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回到他那间廉价的旅店房间,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他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幼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张小小的拓片上,等待着来自那座魔法圣殿深处的回应。艾瑞多尔皇家魔法学院的大门似乎对他紧闭,但他已经找到了一条可能撬开缝隙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