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手还按在公告板的纸角上，风把那张写着“铁器限价三成”的告示吹得哗啦响。他盯着墨迹未干的字，脑子里却在回放阿史那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不是恼怒，也不是认输，倒像是……完成了任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点红痕，昨天搬图纸蹭的，到现在还没消。以前他最烦动手干活，现在居然记得每一张图放在哪个箱子里。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系统。”他在心里小声说，“盯住那些二次进出仓储区的人，尤其是没登记名字的。”
视网膜上立刻跳出一个红点标记：一名穿翻毛羊皮袄的脚夫，左耳缺了一角，已在仓储区出入三次，登记簿上无名。
林越刚想站起来，王虎就冲进了营帐，嗓门大得能震塌帐篷：“将军！抓到一个没腰牌的！说是从隔壁村来送炭的，可身上连半块炭都没有！”
霍铮正在查看今日互市流水账，闻言猛地抬头：“带进来。”
那人被两个士兵押着进来，低着头，手脚粗壮，脸上沾着灰，一身羊皮袄又脏又破。林越一眼就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肩微沉，像是背着什么东西。
“姓名？”霍铮问。
“乌勒。”声音沙哑。
“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我自己来的。”
“来干什么？”
“听说这边收炭，想换点米粮。”
霍铮冷笑：“那你身上这包东西，是米还是炭？”
乌勒不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讥笑。
林越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像走投无路的流民，倒像是……等着被抓。
“系统。”他默念，“扫描他全身，重点查夹层。”
【检测到硝石与硫磺混合残留，浓度达引爆临界值，来源：背部绑带内衬】
林越瞳孔一缩，脱口而出：“他身上有火药！”
帐内所有人一惊。霍铮反应极快，挥手示意士兵搜身。果然，在那人绑腿的皮带夹层里，摸出两包用油纸密封的粉末，黑褐色，略带刺鼻味。
“这是爆裂物。”霍铮脸色沉了下来，“你想炸什么？”
乌勒终于抬头，直视霍铮：“周太傅说了，商道一日不通，边军一日不安。你们开市，我就让它关！”
“周太傅？”霍铮皱眉，“他一个文官，插手边务？还搞这种下作手段？”
“他不是一个人。”乌勒冷笑，“还有三个，已经进来了。一个在粮仓，一个在马厩，一个就在你们中间。”
帐内气氛瞬间凝固。
林越听得头皮发麻。这哪是破坏商道，这是要制造混乱，逼朝廷收市，顺便让沈知意的计划彻底破产。
“他说的是真的？”霍铮看向林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疯子。”林越揉了揉太阳穴，“但火药是真的。而且他说‘还有三个’，说明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安排好的。”
霍铮立刻下令：“封锁整个营地，所有新来的民夫全部集中审查！粮仓、马厩、库房，加派双岗，不准任何人靠近！”
王虎领命而去。
林越站在灯下，盯着那两包拆出来的火药，心里一阵后怕。要不是系统及时发现，这玩意儿要是真在仓储区炸了，别说互市，整个北境防线都得乱套。
“你说他是周太傅派来的？”林越问乌勒。
“我说了，你们不信。”乌勒靠在柱子上，一脸无所谓，“等明天早上，你们就知道了。”
“你就不怕死？”
“怕？”他笑了，“我爹娘被官府征地充公，冻死在路边。我能活着报仇，已经是赚的。”
林越沉默了。这话听着不像假的。周太傅虽然守旧，但不至于直接派人搞爆炸。可如果他是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暗中操作，那就说得通了。
“系统。”林越低声问，“能不能检测周围有没有类似情绪波动？比如杀意，或者急着完成任务的那种紧迫感？”
【已开启全天候异常情绪监测，一旦发现高危信号将自动预警】
林越松了口气。至少有个预警机制在。
霍铮走过来，压低声音：“你觉得他还说了实话吗？”
“我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全真，但每一件事都可能是真的。”林越苦笑，“就像我每天吐槽‘我不想上班’，其实我不是真的不想上班，我是不想被逼着上班。他嘴上说着为百姓，实际可能只是为了破坏。”
霍铮点头：“我会连夜审他。你去休息吧。”
“我不累。”林越摇头，“我现在一闭眼就想到火药包。万一他们真在粮仓动了手脚，明天百姓没饭吃，闹起来，咱们之前做的全白费了。”
霍铮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以前不是最怕麻烦吗？怎么现在比我还上心？”
“我也想知道。”林越靠在桌边，“可能是因为这次，我不是在替谁打工，是在给自己守一条路。”
霍铮没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出去布置防务。
林越坐在灯下，盯着系统界面。红色警戒线一直亮着，但没有新的提示弹出。外面风雪渐大，打在帐篷上啪啪作响。
他想起沈知意今天贴出定价录时的样子，冷静，果断，一点不怕得罪人。她不是来送温暖的，她是来建系统的。而他呢？一开始只想躺平混日子，结果莫名其妙成了“天示代言人”，现在连火药包都得靠他发现。
“我到底是个咸鱼，还是个保安？”他自言自语。
【检测到强烈求生欲，是否外放？】
“别放！”他赶紧摇头，“我还没活够。”
正说着，王虎掀帘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参议，粮仓那边……有个新来的伙夫，今早报了名，但一直没见人干活。守夜的说他半夜起来转过一圈，往东墙根走了。”
“东墙根？”林越立刻站起身，“那边是不是有个通风口？”
“有。通往地下储道，直通主仓。”
林越心头一紧：“带我去看看。”
两人匆匆赶往粮仓。路上积雪已厚，踩上去咯吱响。守夜兵见是林越，连忙行礼。
“通风口检查过吗？”
“白天查过，没问题。”
“现在再查一次。”
士兵打开铁栅，伸手进去摸索，忽然停住：“大人，这里有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布包，里面裹着一根细绳，连着一块木片，像是引信装置。
“好险。”王虎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您来这一趟，明天烧饭的火苗窜上去，整个仓都得炸。”
林越盯着那根引信，手心冒汗。这手法比刚才那个乌勒还狠，悄无声息，专挑人不注意的地方下手。
“系统。”他低声问，“刚才有没有发出预警？”
【检测到低强度执行意图波动，因信号微弱未触发警报】
“下次再这样，直接响铃。”林越咬牙，“宁可误报，不能漏报。”
他回头看向营地深处，灯火零星。这个晚上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一个细作被抓，三个潜伏在内，目标明确，行动精准。
这不是街头混混闹事，是有人在下一盘大棋。
而他，偏偏成了唯一能看到“棋谱”的人。
“王虎。”林越说，“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出粮仓的人都要重新验身份，记下指纹，一天一核。另外，把今晚值班名单给我，我要一个个对。”
“是！”
林越站在粮仓门口，风吹得脸生疼。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周太傅以为派几个细作就能搅乱局面，可他忘了，这边有个天天想下班却总被卷进大事的倒霉蛋。
偏偏这个倒霉蛋，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手指无意识敲了敲系统界面。
【当前状态：监测中】
【异常信号：0】
【任务进度：潜在威胁未解除】
林越深吸一口气，把袖子拉了拉，挡住冻得发红的手腕。
他不想当英雄，也不想当神棍。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躺平。
可眼下这班，显然是下不了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
一只乌鸦从粮仓顶飞起，翅膀扑棱声划破寂静。
林越的目光落在通风口边缘，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像是被什么硬物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