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途暗涌与星图显踪
光门消散的涟漪还在空气中颤动，四人已站在青玄山脉北麓的一片松林中。四周寂静，只有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与幽冥海那死寂诡谲的氛围截然不同。
“回来了……”陆清言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但手中的碧玉竹杖仍握得很紧。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几株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迅速生长。“灵气正常，地脉平稳，这里确实是青玄地界。”
姜莱展开水镜心莲，镜面映照出方圆五十里的地形。“位置在宗门西北三百二十里处的‘落霞坡’。距离山门尚有一段路程，但已经进入护宗大阵的边缘感应区。”
“先别急着联系宗门。”林野按住怀中仍在微微震动的三枚残片，神色凝重，“观星镜预警星盟主力已至青玄，此刻传讯或御剑直归，都有可能暴露行踪。”
沈不归已蹲在地上，双手按地，地脉寻灵盘悬浮身前。盘面上代表地脉灵气的光纹流转，他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劲。地脉流动有细微的滞涩感，像是……被某种力量‘监控’着。虽然很隐蔽，但确实存在。”
“星盟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姜莱一惊，“青玄护宗大阵号称可阻元婴窥探，难道……”
“不是从外部突破。”沈不归摇头，“是从内部。地脉的滞涩节点，有几个恰好对应外门几处次要灵脉枢纽。如果有人在那里布置了截流或窥探的法阵，就能在不触动主阵的情况下，感知大范围的地脉波动——包括我们的回归。”
林野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卷在渡魂舟书房得到的骨书，小心展开。除了之前看到的记载，骨书背面还有一片区域，用极淡的银色线条勾勒着一幅简图——那是三千年前“守序者”组织在幽冥海周边布设的隐秘传送点位置图。
“玄冥子前辈留下的，不止是记忆。”林野指向图中一个标记，那标记的位置恰好与现在他们所在的落霞坡重叠，“这里有古传送阵残留。虽已荒废，但基础阵纹或许还能激活。如果能将其短暂修复，我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山门，甚至直接进入内门区域。”
“古传送阵？”沈不归眼睛一亮，“若真是上古‘守序者’所设，其阵理必然精妙，很可能独立于现有地脉体系之外，不易被监控。”
四人当即在松林中搜寻。一炷香后，陆清言在一片爬满藤蔓的岩壁前停下。她拨开藤蔓，露出后面被苔藓覆盖的岩面。岩面上刻着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符文，排列成环状，直径约两丈。
“是这里。”陆清言指尖凝聚灵力，轻触其中一个符文。符文微微一亮，随即黯淡，“能量几乎散尽，阵基也有多处破损。”
沈不归已经趴在地上，仔细检查岩面与地面的接缝处。“阵基主体埋在地下三丈。岩面上的只是引导纹路。需要有人下去查看地下阵盘的情况。”
“我来。”林野抽出赤阳剑，剑尖轻点岩面中心。炽热剑气渗入岩层，却不破坏表面结构，只是将岩石内部微微软化。姜莱同时催动水镜心莲，镜光向下渗透，映照出地下结构。
“下方有空洞。阵盘保存相对完整，但镶嵌灵石的凹槽多数已空，核心驱动符文有三处断裂。”姜莱快速汇报。
“需要三枚上品灵石，以及修补断裂符文。”沈不归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淡青色的玉片和一瓶银色的灵液，“我带了‘凝纹玉’和‘补阵银髓’，可以临时修复符文。但灵石……”
林野从怀中取出幽冥海所得的晶石残片。残片散发着温润的银光，其中蕴含的浩瀚灵力让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用这个行吗？玄冥子前辈说，这晶石本身就是高度凝聚的灵力源。”
沈不归眼睛瞪大：“这是……封印节点核心！其中灵力虽庞大，但性质特殊，带有虚空遗民的气息和幽冥海的阴气，直接驱动传送阵，会不会引起阵法排斥甚至反噬？”
“试试看。”林野将晶石递给他，“玄冥子前辈以身为祭封印虚空，他的灵力已与虚银之力对抗三千年，或许这晶石的力量已经过‘调和’。况且，上古传送阵的兼容性通常很强。”
沈不归接过晶石，入手温凉。他小心地将其贴近岩面一个完好的符文，符文立刻亮起柔和的银光，没有丝毫排斥。“真的可以！”他惊喜道，“而且灵力输出极其稳定，远超上品灵石！”
事不宜迟，四人分工合作。沈不归和陆清言负责修复地下阵盘的断裂符文。林野和姜莱则清理岩面引导纹路，并重新注入灵力激活。
修复过程远比预想复杂。上古阵法纹路繁复玄奥，许多结构已与当今阵法体系迥异。沈不归不得不反复推演，陆清言则以自身对植物生命韵律的感悟，辅助感知阵纹中的灵力流动节奏。有两次险些触发残阵的防御机制，都被姜莱用水镜心莲提前预警化解。
三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松林笼罩在暮色中。岩面上的符文已全部亮起，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银色光环。
“可以了。”沈不归抹了把额头的汗，“但这是单向定点传送，只能通往图上标注的另一处接收点——青玄山脉南麓的‘隐雾谷’。那里距离山门正门还有八十里，但已是内门防御圈内，相对安全。”
“启动吧。”林野将晶石放入岩面中央的凹槽。晶石嵌入的刹那，所有符文银光大盛，光环旋转加速，形成一个银色漩涡。
四人踏入漩涡。熟悉的眩晕感传来，但比穿过幽冥漩涡时要轻微得多。数息后，脚下一实，已站在一处雾气弥漫的山谷中。
谷中寂静，两旁山壁陡峭，长满深绿色苔藓。前方一条小径蜿蜒通向雾中。空气湿润，灵气浓度明显高于外界，正是青玄山脉内门区域的典型环境。
“隐雾谷……是宗门禁地之一。”姜莱环顾四周，“古籍记载，这里曾是某位上古修士的闭关洞府所在，后来因为空间不稳定被封存。难怪‘守序者’的传送点会设在这里——足够隐蔽，且少有人至。”
林野正要说话，怀中三枚残片突然同时剧烈震动，发出低沉的共鸣声！紧接着，三枚残片自动飞出，悬浮在半空，彼此间射出银色光线，交织成一幅立体的星图投影！
星图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完整清晰。除了已点亮的三处主要节点（寂灭之城、焚天谷、幽冥海），还有第四处节点正在缓缓显现轮廓——那位置，赫然就在青玄山脉深处，与宗门阵心的位置高度重合！
“第四节点……原来就在宗门内部？！”陆清言震惊。
星图继续变化。在三枚残片的光芒映照下，第四节点周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次级光点，彼此连接成网，覆盖整个青玄山脉。每一处灵脉枢纽、每一座重要建筑、每一个防御阵眼，都在网中清晰标注。
“这是……青玄护宗大阵的全景结构图！”沈不归倒吸一口凉气，“三枚残片共鸣，竟然能倒推出宗门大阵的完整布局！这等机密，即便在宗门内，也只有掌门和少数几位长老知晓！”
姜莱脸色凝重：“星盟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解封虚空遗民。他们想彻底掌控青玄大阵！如果大阵落入他们手中，整个青玄门乃至方圆千里的生灵，都将任其宰割！”
星图持续了约十息，然后缓缓收敛，三枚残片落回林野手中。但残片表面的温度明显升高，且彼此间有一种强烈的牵引力，指向山脉深处的某个方向。
“它们在指引我们前往阵心。”林野握紧残片，“但观星镜说‘四枚归位，阵心将启’。我们还缺第四枚残片。”
“第四枚必然在阵心附近，或者就在阵心之中。”沈不归分析，“但阵心是宗门禁地中的禁地，常年有元婴长老镇守，更有层层阵法防护。我们如何进入？”
“或许……不需要进入。”陆清言忽然指向山谷深处，“你们听。”
众人屏息。雾气深处，隐约传来潺潺水声。循声而去，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口不大的清潭。潭水清澈见底，潭底铺满白色卵石。奇异的是，潭水中央有一块凸出水面的青石，石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
姜莱的水镜心莲自动飞出，悬停在青石上方。莲瓣旋转，洒下清辉。青石表面竟也泛起涟漪，浮现出影像——那是一座朴素的白玉台，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晶石，晶石外形与幽冥海所得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偏向青碧。
“这是……阵心内部的景象！”沈不归难以置信，“这清潭青石，竟是窥视阵心的天然‘镜眼’！”
影像中，白玉台周围盘坐着四道身影。从服饰看，正是青玄门当今镇守阵心的四位元婴长老。但四人都闭目不动，周身灵力波动极其微弱，仿佛陷入深层次入定。
“不对劲。”林野皱眉，“元婴长老镇守阵心，即便入定，神识也应外放警戒。可现在，他们给我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力量束缚了灵觉。”
影像角度微微偏移，显出台下阴影处。那里，站着两个黑袍人！袍角绣着七颗银色星辰——星盟最高级别的长老标志！
其中一个黑袍人手中托着一件器物：那是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盏，灯盏无油无芯，却在静静燃烧着一簇银色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流转。
“上古邪器‘摄魂灯’！”姜莱低呼，“传说此灯能摄人魂魄，控人心智，更能吞噬阵法灵韵，反客为主！他们正在用此灯侵蚀阵心，同时压制四位长老！”
另一黑袍人则在白玉台周围布置着什么。他将一枚枚银色钉子打入地面，钉子排列成一个诡异的阵列。每打入一枚，阵心晶石的青光就黯淡一分。
“他们在布置‘夺灵阵’。”沈不归咬牙，“这是魔道失传已久的阵法，能强行剥离阵法核心的控制权。配合摄魂灯，内外夹击，最多十二个时辰，阵心就会易主！”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青石恢复平静。水镜心莲飞回姜莱手中，莲瓣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窥视消耗不小。
“必须立刻阻止他们！”陆清言急切道，“但阵心戒备森严，我们怎么进去？即便进去了，以我们的修为，如何对抗两名七星星盟长老？”
林野沉默着，目光落在潭水上。潭面倒映着天空中逐渐亮起的星辰。他忽然想起玄冥子骨书中的一句话：“幽冥漩涡非门户，乃牢笼。开启者，需以纯阳之心，照彻虚妄；需以至阴之体，承载怨念；需以平衡之道，调和生死。”
“平衡之道……”林野喃喃重复，脑中灵光一闪，“三枚残片，三种力量：寂灭之城的‘死寂’，焚天谷的‘炽阳’，幽冥海的‘虚阴’。它们彼此冲突，却又在星图中构成平衡。如果我们将三枚残片的力量，以特定方式激发共鸣，或许……”
“能形成一种临时的‘伪阵心’！”沈不归接过话头，眼睛越来越亮，“以此干扰真正的阵心运转，甚至反向压制夺灵阵和摄魂灯！不需要完全对抗，只要能打破平衡，引起阵心自动防御，四位长老就有可能挣脱束缚！”
“但风险极大。”姜莱冷静分析，“三枚残片力量属性迥异，强行共鸣，稍有差池，不仅我们会被反噬，还可能加速阵心崩溃。”
“我们没有选择。”林野看向三位同伴，“星盟筹谋数百年，此刻已到图穷匕见之时。若阵心失守，青玄门万年基业毁于一旦，虚空遗民再无制约，天下苍生何辜？”
陆清言轻轻握紧碧玉竹杖：“我以至阴之体，承幽冥虚阴之力。”
沈不归重重点头：“我以地脉通灵之术，调和三者，寻平衡之机。”
姜莱展开水镜心莲，莲瓣舒展：“我以心莲映照，预判灵力流向，规避反噬节点。”
林野取出三枚残片，赤阳剑悬于身前：“我以纯阳剑心，镇寂灭死寂，导焚天炽阳。”
四人相视，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意。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背水一战的默契。
沈不归迅速在清潭边布置起来。他以潭水为墨，以指为笔，在地面勾勒出复杂的阵图。阵图分三区，呈三角之势，中央留出一个空白圆环。
“陆师妹，你站癸水位，对应幽冥海残片，属性至阴。”
“姜师姐，你站离火位，但需以水镜之柔调和，对应焚天谷残片，阴阳相济。”
“林师弟，你站庚金位，主杀伐肃清，对应寂灭之城残片，以纯阳镇死寂。”
“我居中宫土位，以地脉为引，调和三方。”
四人依言就位。林野将三枚残片分别置于三个区域的阵眼。当残片落下的瞬间，整个隐雾谷的灵气骤然一滞！
陆清言最先动作。她双手结印，碧玉竹杖插入面前土中，杖身泛起幽蓝光泽。幽冥海残片随之亮起，一股阴寒深邃的气息弥漫开来，潭水表面甚至凝结出薄冰。陆清言面色瞬间苍白，至阴之力对她的契合度最高，但负担也最重，她必须引导这股力量，而不被其吞噬。
紧接着，姜莱催动水镜心莲，莲瓣绽放清辉，笼罩焚天谷残片。残片中的炽阳之力被徐徐引出，与心莲的水润之气交融，化作温暖的赤金色光流，环绕她周身流转。冰火两重气息在阵中碰撞，雾气蒸腾。
林野低喝一声，赤阳剑嗡鸣出鞘，剑尖指向寂灭之城残片。残片中的死寂之力如墨汁般渗出，试图侵蚀周围一切生机。赤阳剑绽放灼灼光华，纯阳剑气化作牢笼，将死寂之力约束在剑尖方寸之间。林野额角青筋隐现，纯阳之心全力运转，与死寂之力展开拉锯。
三方力量既出，彼此冲撞激荡，阵图剧烈颤抖，地面出现龟裂。沈不归盘坐中宫，双手按地，地脉寻灵盘悬浮头顶，指针疯狂旋转。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地脉盘上，嘶声喝道：“地脉通灵，乾坤借法——调和！”
寻灵盘爆发出耀眼的土黄色光芒，化作无数光丝，刺入三方力量核心。光丝如桥梁，又如琴弦，沈不归以自身为媒介，强行梳理、引导、平衡三股狂暴的能量。他七窍开始渗血，但双手稳如磐石。
三枚残片在调和之力下，开始缓慢共鸣。先是微弱的震动，随后震动同步，最后，三股力量不再冲突，而是彼此缠绕，形成一道三色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穿透隐雾谷的雾气，直抵苍穹。天空中，对应三处节点的星辰骤然亮起，投下星光，与光柱交汇。
青玄山脉深处，阵心白玉台。
正在布置夺灵阵的黑袍人猛然抬头：“有人强行引动星图之力！在隐雾谷方向！”
手持摄魂灯的黑袍人眼中银光闪烁：“三个小辈……竟然得到了三枚主残片，还在尝试共鸣！不能让他们成功，否则会干扰夺灵阵进程！”
他挥动摄魂灯，灯中银色火焰暴涨，化作一只银色巨手，抓向隐雾谷方向！
几乎同时，隐雾谷中，三色光柱汇聚到顶点。林野厉喝：“就是现在——伪阵心，凝！”
三枚残片同时飞起，在光柱顶端融合，化作一枚虚幻的三色晶石。虽不及真正阵心晶石凝实，却散发出相似的、统御整座青玄大阵的威压！
三色晶石光芒大盛，一股磅礴的阵道韵律扩散开来，瞬间穿透层层空间，直达阵心！
白玉台上，那枚青碧色阵心晶石猛然一震！表面黯淡的青光重新亮起，且越来越盛！周围四名元婴长老的身体同时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快速转动，周身灵力开始复苏！
“不好！阵心被唤醒了！”持灯黑袍人大惊，全力催动摄魂灯，银色火焰化作锁链，缠绕向阵心晶石。
但晚了。阵心晶石青光大放，一股无形的冲击波轰然扩散！夺灵阵的银色钉子接连爆碎，持灯黑袍人闷哼一声，倒退三步，灯焰摇曳不定。
四名元婴长老，同时睁开了眼睛！
最先睁眼的是一位白发老妪，她眼中寒光如电，袖中飞出一柄玉尺，直击持灯黑袍人面门：“星盟贼子，安敢犯我青玄！”
大战，在阵心轰然爆发！
隐雾谷中，林野四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强行凝聚伪阵心，又承受了阵心苏醒的冲击反噬，四人皆已受创。三枚残片光芒黯淡，飞回林野手中。三色光柱消散。
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沈不归擦去嘴角鲜血，露出笑容：“成了……四位长老醒了，阵心暂时无虞。”
姜莱收回水镜心莲，莲瓣有些萎靡，但整体完好：“星盟的谋划被我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接下来，他们必会疯狂反扑。”
陆清言调息片刻，脸色恢复些许红润：“我们需要立刻与宗门汇合。阵心大战，必然惊动全宗，此刻山门应该已经进入最高戒备。”
林野收起残片，望向山脉深处。那里，灵力碰撞的轰鸣已隐约传来，夜空被各色光华映亮。
“走。”他简短道，服下一枚疗伤丹药，“趁星盟注意力被阵心吸引，我们绕路回山门。观星镜说最终之战在三日后，但战争……已经开始了。”
四人身影没入雾气弥漫的山道，向着青玄山门的方向疾行。
身后，隐雾谷清潭中，那块青石表面，悄然浮现一行新的银色字迹：
“三力归引，阵心苏醒。星图之秘，现于子夜。”
子夜将至。而星图的最后秘密，或许就藏在第四枚残片——那枚深埋在青玄阵心之下的终极节点之中。
夜色渐深，青玄山脉杀机四伏。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