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翻滚,足足滚出去十几米。
最终,在一片弥漫的烟尘之中,米柴翻滚的势头才渐渐减弱,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浓密的烟尘呛得米柴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喉咙里。
他挣扎着,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身。
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稍微一动弹,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好不容易直起腰,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
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胳膊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垂落着,手腕处更是肿胀得厉害,稍微一动,钻心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得,刚才那一下硬抗,代价就是一根光荣牺牲的右臂,或许肋骨也未能幸免。
这还仅仅是开始。
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皮肤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用砂纸狠狠打磨过一遍,估计擦伤和瘀伤遍布全身,比在搓衣板上跪榴莲还刺激。
更糟糕的是,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喉咙一甜,“噗”的一声,一口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浓郁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妈的,内出血都给干出来了……”
米柴苦中作乐地咧了咧嘴,结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表情比哭还难看。
就这副尊容,这副破败不堪的身体,别说再战了,能喘气都算老天爷开眼。
然而,一股莫名的燥热感却从左臂传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米柴惊奇地发现,自己心里头竟然还存着一丝“老子还能再干一架”的荒唐念头。
“我这是……被打出m属性了?”
他自己都对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勇气”感到一阵恶寒。
不等他深入剖析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潜在的受虐倾向,那潜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显然没给他太多自我反省的时间。
沉重如擂鼓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咚!咚!咚!”
每一次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卷起的气流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直扑米柴的面门。
那怪物似乎也没想到,挨了那么结实的一下,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还能站起来。
短暂的停顿后,它发出一声更为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再次带起一阵狂风,冲了过来。
“跑!”
这个字眼如同警钟一般在米柴脑海中炸响。
再战?
拿什么战?
用这只断掉的胳膊去跟对方的铁掌玩石头剪刀布吗?
还是用这副快要散架的身体去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粉身碎骨”?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要命的怪物。
什么尊严,什么面子,在小命面前,那都是可以暂时丢到臭水沟里的玩意儿。
那根已经变成碎片的枯树枝早就在刚才的翻滚中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米柴也顾不上去找。
他一咬牙,干脆弯下腰,手脚并用,像一只被猎狗追赶得慌不择路的兔子,朝着记忆中相对空旷的方向,连滚带爬地猛蹿出去。
姿势虽然难看至极,但速度却一点不慢,甚至扭伤的脚踝都不再有影响。
肾上腺素在他体内疯狂地分泌着,像是一剂强效的兴奋剂,暂时压制住了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也让他暂时忘却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活下去!
奔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手脚并用地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狼狈地爬行。
米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逃命上,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尽管双眼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对前方道路的感知,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
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更像是一种……
一种源于身体本能的直觉。
前方哪里有凸起的石头,哪里有凹陷的土坑,哪里有横亘的裂缝,他似乎总能提前那么一刹那感知到。
这种感知并非清晰的影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指向性的预警,引导着他的手脚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规避的动作。
仿佛是沉睡在他身体深处的某种潜能,在这生死攸关的绝境之中,被悄然唤醒。
于是,一个在几分钟前还需要依靠枯树枝才能勉强行走的瞎子,此刻却能在这片布满了裂缝和沟壑的废墟之中,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奔跑”。
他的动作依旧踉跄,依旧狼狈,但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落脚,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足以让他摔个狗啃泥的障碍物,速度竟然没有丝毫减缓。
即便如此,他那两条几乎快要抽筋的腿,加上两只已经磨破皮的手,还是无法彻底甩开身后的追兵。
那未知怪物的咆哮声如同催命的符咒,震耳欲聋,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上,都会引发一阵清晰可感的震动,那震动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咆哮,正以一个让人绝望的速度,迅速向他逼近。
“妈的,这家伙是装了GpS还是怎么的?甩不掉啊!”
米柴在心中哀嚎,肺部如同破风箱一般呼哧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咬紧牙关,牙龈似乎都被咬出了血,试图从早已透支的身体里再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逃”这一个字上,根本没有余力去仔细“感知”更远处的路况。
突然,一直引导着他前行的那种模糊感应,毫无征兆地中断了!
米柴猛然停住脚步,脚下碎石“哗啦啦”地滚落,带起一阵尘土。
惯性太大,差点让他一头栽下去。
他努力稳住身形,急促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不断滑落,浸湿了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
在他那特殊的“感知”中,前方已然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是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