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徒劳无功地转下来,米柴的耐心也快被这极致的贫困给消磨光了。
他站在一堆勉强还能辨认出是屋子残骸的破烂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得,看来指望在这儿发家致富是不可能了,能活着出去就算成功。”
就在他准备放弃,随便找个角落对付一晚的时候,脚尖却踢到了一个略微有些柔软的东西。
他蹲下身,伸手一摸,触感像是某种鞣制过的皮革,扁扁的,边缘还有缝合的痕迹。
再仔细一摸,上面似乎还有个可以系在腰带上的袢扣。
“水囊?”
米柴心里一动,拿起来晃了晃,空的。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起码以后找到水源,能多装一点。
他随手将水囊系在腰间,继续在附近扒拉。
没过多久,在一堆散乱的木柴下面,他又摸到了一个硬物。
长条形,皮革质地,一端开口,另一端封死。
“刀鞘?”
米柴心中一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他那把捡来的武士刀一直没个鞘,别在腰间晃晃荡荡,既不方便也不安全,走起路来跟个待宰的螃蟹似的。
他下意识地将新找到的刀鞘往左侧腰间一别,右手那把光秃秃的长刀仿佛有了感应一般,非常自然地在他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唰!”
一声轻响,长刀精准无误地滑入了刀鞘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凝滞。
刀与鞘的结合严丝合缝,仿佛它们天生就是一对。
这般熟练得如同呼吸般的动作,让米柴自己都愣住了。
他保持着右手握住刀柄的姿势,一时间有些发怔。
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
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这具身体在过去的千百次中都重复过同样的动作。
他此时又有些迷糊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具身体……
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一个睁眼瞎?
这是他目前最直观的感受。
一个会喷口臭,长得跟哥斯拉远房亲戚似的怪物?
这是他不久前刚经历过的噩梦。
还是说……
一个技艺精湛的刀客?
刚才那行云流水般的收刀入鞘,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啧,麻烦。”
米柴咂了咂嘴,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念头抛开。
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能让他多块面包,也不能让他眼睛复明。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活下去,然后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这些身份的猜测,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至少,暂时不重要。
米柴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这个穷得只剩下绝望的“村子”。
在他之前化身为怪物,神志不清地在高空中肆虐时,曾经匆匆一瞥,望见过遥远的天际线下,似乎有着一片连绵不绝的建筑群。
那规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大城市。
“去那边看看吧,”
他心里盘算着,“人多的地方,消息总会灵通一些。说不定,就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比如,他是谁,这里是哪儿,以及……
有没有治疗眼疾的特效药,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个靠谱的牙医,解决一下口臭问题,虽然他现在好像闻不到自己嘴里的味儿了。
打定主意,他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脚下又是一绊。
“又是你?”
米柴低头“看”了一眼,还是那条不知道谁留下来的大长腿,横亘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敬业得像个收费站的栏杆。
他毫不客气地再次一脚将其踢开,听着那玩意儿骨碌碌滚到一边的声音,心里甚至还有点小小的解压。
踢完之后,他却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
片刻之后,他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摸索。
很快,他从一堆破布烂衫中找出了一截还算干净,或者说,相对没那么脏的衣袖。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条撕扯下来,然后开始往自己的左臂上缠绕。
从手腕开始,一圈一圈,仔仔细细,直到将整个左臂连同左手手掌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根手指的末端。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那只在虚化时变得狰狞可怖的左臂,绝对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模样。
无论身处何处,人类这种生物,对于和自己不一样的“异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容忍了。
想要尽可能安全地混入人群之中,这些容易暴露身份的细节,总归是需要注意处理一下的。
用右手反复确认了几遍,布条绑得很结实,不会轻易松脱,看起来也还算……正常?
至少不像直接露出一只怪物爪子那么惊世骇俗。
米柴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聊胜于无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提起之前找到的那个空瘪的水囊,又将别在腰间的武士刀往上提了提,确保它不会在走路时掉下来。
想了想,他又折返回刚才路过的一片小树林边,凭着感觉摸索到一棵不算太粗的树,用武士刀“哐哐”几下砍断了一根长度和粗细都还算趁手的树枝。
简单削掉旁逸斜出的枝丫,一根新的“导盲杖”便新鲜出炉了。
万事俱备,米柴拄着新鲜的长棍,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他记忆中“村子”的出口方向慢慢走去。
前路漫漫,未知凶险,但总比困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强。
“希望那个大城市里,有卖地图的吧……”
米柴拄着他那根新鲜出炉、还带着点湿乎乎树皮味的“导盲杖”,一步一顿地挪出了村子的范围。
脚下的触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之前那种被踩实、混杂着碎石和某种难以名状黏腻感的地面,变成了更加松软、带着细碎沙砾的荒地。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似乎被稍微甩开了一些,但依旧顽固地黏在他的鼻腔和……
好吧,他现在大概没有嗅觉这个功能了,但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仿佛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依然挥之不去。
身后是死寂的村落,是他不久前亲手制造的人间地狱。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出那副惨状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塌焚毁的房屋,还有那条被他踢飞了好几次、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的大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