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逸冰在洗灵池醒来时，天光已透过镇魂晶的缝隙，在池面投下斑驳的彩光。凌洛漓趴在池边睡着了，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像是哭过。
她想起昏迷前的画面：邪族残魂在她识海里叫嚣，说凌洛漓接近她只是为了利用冰脉灵力；说苍玥创造她，本就是场蓄谋已久的骗局；说这世间根本没人真心待她……那些话语像淬毒的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
可最后，是凌洛漓的声音穿透了迷雾。他说“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家”，语气里的慌乱与坚定，比任何良药都管用。
商逸冰轻轻伸出手，想拂去他眉峰的褶皱，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他就猛地睁开了眼。
“逸冰！”凌洛漓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随即又被浓浓的担忧取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识海里的邪念……”
“已经散了。”商逸冰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安抚的笑意，“多亏了你。”
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有力而沉稳，像极了当年在寒潭边，他隔着冰层传递给她的温度。可不知为何，苍玥那句“她是我用灵魄碎片炼化的容器”总在耳边回响，像一根细小的刺。
“苍玥呢？”商逸冰环顾石室，没看到那道白色身影。
“她说去检查守界碑的封印，让我们在这里等她。”凌洛漓扶她从洗灵池出来，用灵力烘干她的衣衫，“对了，她告诉你……你们的关系了吗？”
商逸冰的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睑：“说了。她说，我是她的‘容器’。”
“别听她胡说。”凌洛漓急忙道，“你就是你，是商逸冰，是那个会为了一只受伤的兔子蹲在雪地里三个时辰的傻丫头，是那个……”他语塞，脸颊微微发烫，“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商逸冰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他，正好撞进他带着慌乱与真诚的眼眸里。
就在这时，石室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岩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洛漓哥！不好了！石磊……石磊被邪族抓走了！”
“什么？”凌洛漓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我们在通道口守着，突然冲出一群戴着骷髅面具的人，他们的灵力……他们的灵力和逸冰姐体内的邪力很像！”赵岩的声音发颤，“石磊为了掩护我回来报信，被他们用锁链拖走了，还说……还说要我们用逸冰姐去换！”
商逸冰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骨链，又是针对她的阴谋。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凌洛漓握紧流霜剑，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好像是……守界碑的方向！”
守界碑矗立在黑色山峰的最高处，通体由镇魂晶雕琢而成，上面刻满了金色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将周围的邪气隔绝在外。可此刻，符文的光芒却黯淡了许多，碑身上还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凌洛漓和商逸冰赶到时，正看到一群黑袍人将石磊绑在守界碑前，为首的黑袍人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骨刃，正抵在石磊的脖颈上。苍玥被两名黑袍人按在地上，银色的长袍沾满了血迹，银弓掉落在脚边。
“凌洛漓，你果然来了。”为首的黑袍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是诡异的紫色，“好久不见，星主血脉的继承者，还是这么天真。”
“是你？”凌洛漓瞳孔骤缩，“千年前被封印的邪族长老，玄煞！”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玄煞冷笑一声，骨刃又贴近了石磊几分，“把商逸冰交出来，我就放了你的朋友，还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域外。”
“你想对她做什么？”凌洛漓将商逸冰护在身后。
“做什么？”玄煞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她是苍玥用灵魄碎片炼化的容器，天生就能容纳邪力与神力，只要将她献祭给守界碑，就能彻底打破封印，让我族大军进入你们的世界！”
商逸冰的身体一僵，看向被按在地上的苍玥。苍玥的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逸冰，别信他！”凌洛漓急道，“他在骗你！”
“骗我？”商逸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看着苍玥，“那她呢？她创造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苍玥猛地抬头，银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逸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闭嘴！”玄煞打断她，骨刃划破了石磊的脖颈，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凌洛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是救你的朋友，还是护着这个随时可能变成邪族傀儡的‘容器’！”
石磊疼得闷哼一声，却还是对凌洛漓喊道：“洛漓哥！别管我！不能让他们伤害逸冰姐！”
凌洛漓的心脏像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边是刻骨铭心的爱人，无论选哪一个，都会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商逸冰看着他纠结的神情，又看了看流血的石磊，突然笑了。她推开凌洛漓的手，一步步走向玄煞：“我跟你走，放了他。”
“逸冰！你疯了！”凌洛漓想拉住她，却被她避开。
“洛漓，”商逸冰回头看他，眼底带着一丝释然的温柔，“千年前，你的先祖为了守护天下苍生，牺牲了自己。现在，换我来守护你们想守护的东西。”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凌洛漓记忆的闸门——断魂崖上，她也是这样，笑着走向危险，说“换我来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不！”凌洛漓目眦欲裂，体内的星主血脉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座山峰，“谁也别想伤害她！”
玄煞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被金光震得连连后退。凌洛漓趁机冲到守界碑前，一剑斩断了绑着石磊的绳索，将他拉到身后。
“抓住他！”玄煞怒吼道，黑袍人一拥而上。
商逸冰的冰莲术在黑袍人中炸开，暂时阻拦了他们的脚步。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识海里传来一阵剧痛，邪族残魂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现在！占据她的身体！”
她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紫色，冰莲术的光芒也染上了一丝黑气，竟不受控制地射向凌洛漓！
“逸冰！”凌洛漓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硬生生受了这一击，金色的灵力瞬间溃散，嘴角溢出鲜血。
“我……”商逸冰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被越来越浓的黑气吞噬，“洛漓……对不起……”
玄煞趁机一掌拍在守界碑上，碑身的裂痕瞬间扩大，金色的符文彻底熄灭！一股浓郁的邪气从裂痕中喷涌而出，玄煞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封印破了！我族大军，终于可以……”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道银色的箭矢射穿了心脏。苍玥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银弓在手，银色的瞳孔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你以为……我真的会被你们抓住吗？”苍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这一切，都是我设下的局，就是为了引出你这个藏了千年的老狐狸！”
玄煞的身体化作黑气消散，临死前，他看向商逸冰，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商逸冰的瞳孔恢复了清澈，她看着被自己打伤的凌洛漓，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苍玥，突然明白了什么。
“局？”她的声音颤抖，“所以，石磊被抓是假的？玄煞出现是假的？连我体内的邪族残魂爆发……也是你安排的？”
苍玥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银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这样，才能让玄煞放松警惕，才能测试出你是否真的能控制体内的邪力。”
“测试？”商逸冰笑了，眼泪却汹涌而出，“你拿我的信任，拿我们的友情做测试？苍玥，你和玄煞，又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踉跄着向山下跑去，凌洛漓想追上去，却被苍玥拦住。
“让她走。”苍玥的声音低沉，“她需要时间冷静。而且……守界碑的封印破了，邪族大军很快就会到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凌洛漓看着商逸冰消失在山道尽头的背影，又看了看守界碑上扩大的裂痕，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信任的裂痕，往往比守界碑的裂痕，更难修复。
而远处的山道上，商逸冰捂着胸口，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她只知道，心里好痛，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域外的风，带着邪气，吹过她的发梢，像在嘲笑她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