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颤动,那道白袍身影站在血雾边缘,面具下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你们……不该来的。”
东方墨白右眼一抽,像是有根针在眼皮底下来回扎。他咬牙往前半步,掌心按在地面一道裂痕上,指尖触到一块碎裂的锁链残片。
【古迹共鸣启动……检测到残魂波动,身份认证:血罗刹·本体·充电5%状态。温馨提示:这家伙现在属于低电量狂暴模式,建议别靠太近,除非你想当人形充电宝。】
“我谢谢你啊。”他低声骂了一句,额头冷汗滑进衣领。
许清歌突然抬手按住左眼,绷带底下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是有人往她眼眶里塞了块烧红的铁片。她皱眉,声音压得很低:“不对……他不是一个人。里面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白袍人微微一顿,随即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撕裂般的咆哮。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下青铜面具。
半张脸腐烂发黑,血管像树根一样爬满皮肉;另一侧却年轻得诡异,眉目清晰,竟与三百年前守卫人皇的年轻将领一模一样。
“认得这张脸吗?”他嘶吼,“当年你们一个个跪着求我停下,可没人敢动手!萧寒玥——你最不敢!”
萧寒玥站在原地,霜魂剑横在身前,剑身轻颤。她盯着那张脸,眉心朱砂印微微发烫。
“三百年前,你本可以被救。”她声音冷得像冰,“是你自己跳进血河,吞下天道碎片,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我不是不敢杀你,是不想再看人皇的血,染红这把剑。”
“少装清高!”血罗刹怒吼,身形一闪,直扑东方墨白,“今日我要夺回人皇血脉,重启噬道诀,这天下——本就该由我重写规则!”
姬无月指尖一挑,断弦震出一道音波,可刚离琴身就被空气中无形的屏障碾碎。她脸色一白,琴腹裂纹又深了一寸。
阿依娜袖中蛊王刚探出头,就被一股血气掀翻,撞回她怀里,发出一声哀鸣。
萧寒玥一步踏前,霜魂剑斜斩而出,冰焰炸开,瞬间冻住血罗刹右臂。咔嚓一声,冰层裂开蛛网纹,但他只是咧嘴一笑,硬生生挣脱。
“你当年下不了手,现在更不行!”他一掌拍出,血浪翻涌,直逼东方墨白胸口。
萧寒玥转身,挡在他面前。
那一掌结结实实砸在她肩头,骨头发出闷响。她没退,反而往前一压,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我不是下不了手。”她咳出一口血,声音却平静,“我是等了三百年,等一个能亲手终结你的人。”
血罗刹狞笑:“就凭你?静默领域已经成型,所有人灵力被锁,你连动都动不了,还谈什么终结?”
空气骤然凝滞。
所有人察觉到体内灵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经脉僵硬,真气流转缓慢到近乎停滞。叶玄音靠在石壁上,手指轻触青铜尺,却发现尺身彻底失去光泽,连一丝共鸣都激不起来。
姬无月低头看着断琴,指尖抚过最后一根完好的弦,轻轻一拨——无声。
阿依娜咬牙,想再催动蛊王,可虫丝刚离手就软软垂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完了。”她喃喃,“这下真成凡人了。”
东方墨白扶着许清歌,右眼金纹几乎熄灭,脑袋像被锤子砸过,连站都站不稳。
只有萧寒玥还能动。
她低头看着霜魂剑,剑身浮现出一道古老符文,像是被血浸透又风干的“封”字。
她忽然笑了。
“寒渊一脉,代代守剑,从不问值不值得。”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今日,我以剑主之名,行最后封印。”
她转身看向东方墨白,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重启登天路后,把我的剑,带回蜀山。”她说,“别让它,再沾血了。”
“你说什么?”东方墨白一愣,伸手想拉她,“你别犯傻!还有别的办法——”
话没说完,萧寒玥已将霜魂剑插入自己心口。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剑身瞬间蔓延出万载玄冰,顺着她的身体向上冻结,皮肤变白,发丝凝霜,连眉心朱砂印都化作一颗冰晶。她整个人在三息之内化作一座冰雕,双目闭合,唇角微扬,仿佛只是睡去。
冰雕中央,血罗刹被彻底封入其中,双臂张开,表情凝固在震惊与不甘。
风停了。
血雾不再翻涌。
静默领域依旧存在,但那股压迫人心的邪气,消失了。
东方墨白跪倒在地,伸手扶住冰雕底座,指尖触到剑柄残端,冰冷刺骨。他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清歌站在他身后,左眼仍在发热,她盯着冰雕深处,隐约看到一丝极淡的光在流转,像是某种意识并未完全熄灭,可她没开口。
姬无月慢慢跪坐在地,断琴横在膝上,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像是在数着还能弹几下。
叶玄音靠在石壁,青铜尺碎成三截,散落在脚边。她闭着眼,低声呢喃:“第二劫……过了。”
阿依娜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骨铃,轻轻放在冰雕前。铃铛没响,像是也被冻住了。
“圣女走好。”她说,“下辈子,别爱上那个总让你等的人了。”
东方墨白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右眼最后一丝金纹熄灭,脑袋空得像被掏干净的壳。
他记得三年前在秦岭,萧寒玥第一次见他时,冷冷说了句:“你身上有人皇血,迟早会死。”
那时他觉得这女人真讨厌。
可现在,她用自己的命,换他多活一天。
血雾深处,阶梯依旧向下延伸,尽头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他扶着冰雕站起来,膝盖还在发抖。
“我们得进去。”他说。
许清歌抬头看他,绷带渗出一丝血迹。
“你还撑得住吗?”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头顶。
光溜溜的,连根毛都没了。
“撑不住也得撑。”他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然以后谁给我梳头?”